朱武哭了好長時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是為“自己”的父親哭泣,還是為自己哭泣,一轉身卻發現自己後面站滿了人,真奴、阿寬、狗子,甚至來好長時間不見得柴強都在,不由得止住了哭聲:“你們怎麽都在啊?” 真奴四個也都眼圈紅紅的,真奴還用手絹擦了擦淚水才說:“少爺,從下午哭到現在,一定很累了,少爺要注意身體。”
阿寬和狗子也感動的稀裡嘩啦的,“少爺回去休息吧”,“少爺,我剛打的山雞,待會我烤給你吃”。
柴強往前走了一步,重重的拍了拍朱武的肩膀:“這幾天的事情真奴都告訴我了,少爺長大了,老爺的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你要好好照顧真奴,老爺子要知道少爺這麽出息,一定……”柴強這麽堅強的漢子,竟然在現在哭了起來,沒人知道這幾天他承受了多麽大的壓力!
柴強使勁壓住自己的哭聲:“真奴扶少爺回屋休息,大家都散吧。”
朱武感到很不好意思,這似乎是重生以來,自己第一次和這位實際上的掌權人說話,甚至不知道怎麽稱呼,隻好道:“強哥,你這幾天去哪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柴強使勁握住了朱武的雙手,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要抑製自己的哭聲,力氣特別大:“少爺叫我阿強就好,不要叫我強哥,阿強承受不起。少爺我扶你回去,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養好身子啊。”
朱武被扶到了床上,哭了兩個多時辰,朱武迫切的需要找個人談話,看了看正在燉雞湯的真奴,朱武問道:“真奴,你說快過年了,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
真奴撥了撥火苗,答道:“今天是光和六年十一月二十,還有一個多月就是春節了。”
“現在是哪個皇帝在位?”
真奴不知道朱武為什麽問這個,不過山匪對皇帝也沒多少敬意:“現在是漢帝劉宏在位。”
劉宏?漢靈帝?朱武思考了起來,重生這麽長時間開始是重傷生病,後來又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周圍的環境,這還是朱武第一次認真的思考自己的出路問題。光和六年,也許是靈帝才即位六年,那麽黃巾之亂還有一段時間,自己應該有準備的時間。
“知道張角嗎?”
“不知道,張角是誰?”真奴狐疑的望了望朱武,“少爺,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沒犯病。”朱武又問了幾個問題,真奴都不知道。朱武想了想自己才十七,劉宏不知道多大,但算一算,朱武覺得自己肯定要比劉宏活得長。媽的,自己還是要經歷黃巾之亂,明天還得鍛煉,說不準還要拜個名師學個一招兩爪,好的身體才能在亂世中活下去,鬧不好自己將來也要下山打劫去。搶他娘的,朱武惡狠狠地想。
朱武喝了點雞湯才睡去,隱隱約約聽到柴強在大喊:“老爺,少爺長大了”,“老爺子,少爺長大了”,“老爺,你不知道我多擔心少爺”,“老爺子,你不知道我多擔心少爺”。
“少爺,醒醒,少爺,醒醒。”
第二天天蒙蒙亮,朱武就被叫醒了,揉了揉惺忪睡眼,朱武才發現屋裡還點著燈,真奴、柴強、狗子、阿寬都在,不由得問了一句:“這麽早,幹嘛啊?”
屋裡還有個小姑娘,朱武就沒脫衣服,起身穿上鞋子就坐到桌邊:“這麽早,怎麽都在啊?”
柴強正襟危坐,很嚴肅的看著大家:“既然少爺都醒了,那我們就可以開始了。接下來我們要談事關我們生死的大事,
你們都要認真聽著,不準泄露出去,知道嗎?” 朱武一看柴強這麽嚴肅,又是生死相關的大事,不由得跟大家一起點了點頭。
柴強望向狗子:“狗子,我一直讓你留心寨子裡的情況,我昨天回來發現,寨子裡只剩些老弱病殘不到二十人,這是怎麽回事?我昨天回來本來打算先問這件事的,結果少爺哭的稀裡嘩啦的,我就忘了,所以這才這麽早把大家叫來。”
狗子正色道:“我找以前的老弟兄問過,據說是有人給了大當家一筆錢,讓大當家去殺一夥人,本來大家都不願意去,結果大當家說乾完這次,到明年四月份都不用再乾活了,這大家才去。大當家好像許了二當家什麽好處,二當家這才跟著去的。寨子裡邊確實沒人,都是些老弱病殘,他們是前天走的,目標是井陘。”
柴強皺了皺眉頭:“他們去井陘幹什麽?井陘關駐有一千守軍,他們一共才七百人,這不是送死嗎?”
“這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人家要求必須在井陘把人殺了。”
柴強皺了皺眉頭,又去看了看門,才坐回來:“知道我這幾天出去幹嘛了嗎?”
“不知道。”
真奴忍不住問:“大哥,你都出去幹嘛了,上一次走了八天,這一次更是走了半個月,我都擔心死了。”
“我這幾天去外面探路了,自從老爺子死了我就一直在探路。”柴強目光炯炯,“二石頭害死了老爺,又害死了我爹,他害少爺的心一直沒死,害死了少爺他就能拿到我們老爺的財產,又鏟除了少爺這個隱患,我們隻要在這裡一天,就危險一天。二石頭之所以現在還沒動手,是因為事情鬧大了,全寨的人都知道他害死了老爺,如果少爺再有危險,那麽我們那些投向他的弟兄不會答應,二當家本來就跟二石頭沒穿一條褲子,更不會答應,所以我們暫時是安全的。但是,這並不表示我們會一直安全。”柴強鄭重的說。
“逃吧,強哥,我早想逃了。”狗子急切的說。
“以前是少爺沒好,不能逃,現在少爺好了,這一條就不存在了。我們寨子建在土門山上,屬太行山地界,是幽州、冀州、並州的交界之所,我們從幽州逃難而來,幽州我們不能回去;冀州又是我們一直打秋風的地方,本來我是想去並州的,這一個月我都在往西探地形,但是太行山太大了,沒走出去。”
“原本我是打算春天雪化了再逃的,但是這次機會實在是太好了。以前,我們寨子門口一直有人在盯梢,現在,盯梢的人都不見了,寨子裡就剩下二十多個老弱病殘,我們要逃,沒人攔得住。而且,狗子也說了,明年四月份以前,大當家都不會再去打秋風,春天再跑難度實在太大了,所以我決定”柴強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我們現在就逃!”
“逃!”二狗子一臉激動。
“逃!”阿寬一臉堅定。
“逃!”真奴眼中充滿了希望。
朱武臉一下就黑了,他終於知道這麽多天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頭的危機是什麽了,一可能是大當家的威脅,但更多的是自己在這個小團體內部沒有一點話語權,逃跑這麽重大的事情自己竟然是最後才知道的!
朱武這才意識到大家對他的尊重是建立在“自己”老爹的威望之上,大家都不信任他,都把他當孩子看待,從來沒想過要征求他的意見,在山上他是少爺,下了山呢?大家都換了身份,都開始各自謀生,誰還會記得他?也許柴強不會放棄他,但是柴強絕對不會再把自己當主子。朱武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強烈的感覺到一旦下山,柴強就不會幫他,但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不想幫他現在就可以走,但是柴強並沒有走,反而對他很好。朱武哪裡知道,他是間接害死柴強父親的“凶手”,而且,朱武一直以來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才華,麻煩事倒是有不少,柴強憑什麽幫他!
不能這樣下山,下山之後,自己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生在亂世,自己從哪裡來找這麽好的幫手,老爹二百多個世代忠仆上山,最後只剩下四個,自己身無分文下了山,一輩子也不見得能碰上一個這麽忠心的人!一定要想什麽辦法讓他們留在自己身邊!朱武腦袋在飛快的轉。
所有人都覺得少爺肯定會答應的,沒想到少爺這麽長時間還沒表態,眾人都開始疑惑起來。柴強忍不住問道:“少爺,大家都在等你發話呢,你表個態啊。”
朱武緩緩站了起來:“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