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一瞬間,劉刈面前的駕駛計算機的屏幕上出現了大片紅色閃爍的字塊。
“發生什麽事?”
“報告指揮官,飛船正在加速下降,對月表平行速度正常,但縱向速度異常加快!”劉刈看著屏幕大聲說道。
“我們正在墜落?”吳中校說問道。
劉刈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是的,指揮官,我們將在10分鍾以內墜落在月球背面,由於沒有大氣減速,屆時垂直速度將超過1000米每秒。準確地說,指向月心的引力突然增強了,從目前的加速程度來看,這股引力比我們應該承受的月球重力大將近一倍。”
“趕快啟動發動機提升升力!”吳中校急道。
張上校斷然擺手道:“不行!發動機的燃料只夠燃燒20秒,帶來的升力不足以平衡這股吸引力,我們墜毀是小問題,這台原子打印機如果損毀或者被其他勢力得到,那對國家的損失是無可挽回的。”
所有人聽了都心裡一緊,對死亡的恐懼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家都看向那台原型機,責任感湧上每個人的心頭,這是500多年以來,中國最好的崛起超車利器,毀了就太可惜了,再多想一步的話,就更加可怕了,這股突如其來的引力會不會是其他政治勢力一直隱藏的高科技武器呢?如果真是那樣,自己的飛船就可能被敵對勢力所控制,打印機也就會落入敵手,在這無線電屏蔽的月球背面下手,不會留下任何痕跡跟把柄,這實在是太陰毒了。必須保住這台機器,哪怕全體犧牲也在所不惜。
“現在飛船的橫向速度是多少?”張上校突然問道。
“2350米每秒,低於逃逸速度50米每秒,還在下降中。”劉刈報告道,頓了一下劉刈繼續說道:“指揮官,我們可以轉移到登月艙,它的質量輕,推重比大,也許可以將我們推出這股引力的范圍。”
“不行,月球已經極不安全,我們不能冒險把打印機送到這裡,我們應該想辦法脫離月球軌道,返回地球,登月艙無法穿過大氣層。”張上校快速說道,“,時間來不及了,全體聽我指令,你們兩個人迅速跟打印機一起轉移到返回艙,進去後關閉艙門,準備返回地球。”
“可是返回艙也在墜落中,沒有足夠的速度啊。”吳中校道。
“我將盡量給指揮艙增壓,隨後利用艙內的氣壓推動返回艙,你們同時點火,燃燒掉一半燃料,估計就可以獲得足夠的速度重新計入地月轉移軌道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張上校是想不閉合減壓倉,直接分離飛船跟著陸倉,這會產生類似爆炸的效果,獲得很大的衝力,而飛船主體的質量是返回艙的20倍以上,根據動量守恆,這次分離會產生很大的加速度,使得登陸艙有機會獲得脫離引力的速度。
劉刈點點頭:“這應該行得通,不過指揮官為什麽不一起跟過來?”
“你們應該知道,這一連串的程序只能手動完成,所以我必須留下!”
劉刈跟吳中校已然明白,張上校是想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取他們生的機會。
“指揮官,你跟吳中校走吧,我留下來分離返回艙。”劉刈喊道。
“你操作飛行器的技術比我好,要想最大可能保證打印機能回到祖國,這是最好的選擇,執行命令!”張上校瞪圓眼睛喊道。
一旁的吳中校也說到:“小劉,不要耽誤時間了,每晚一點,成功幾率都會減小,生死事小,
責任是大,不能耽誤時間了,下落速度越來越快,再過一會大羅金仙也沒辦法了,快!”說完他推起裝著打印機的箱子開始往返回艙移動。 劉刈知道吳中校說的是對的,這個時候,稍一猶豫就會造成難以計量的損失,他牙關一咬,搶到吳中校的前面進入返回艙開始做啟動準備,返回艙裡一共有三個座位,剛好可以固定打印機跟兩名宇航員,吳中校一進來就開始把箱子往一個其中一個座椅上固定,劉刈則忙著手裡的活,他一一檢查所有的度數,隨時準備手動啟動點火裝置,就在他忙的差不多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哐的一聲響,他回頭一看,吳中校已經退到了指揮裡,從外面關上了登陸艙的門。劉刈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衝過去想要從裡面把艙門打開,返回艙的門是向外開的,而且從外面是無法鎖死的。劉刈用盡全身力氣,把門推開了一條縫,而另一面吳中校一邊死命地壓住門,他吃力地說道:“兩個人的質量太大了,不保險,你比我瘦,駕駛技術也比我好,保住打印機是最重要的,你我的生命都不重要,快去!要不然就來不及了,為了國家,你要服從命令,我的軍銜比你高!”
劉刈向站在吳中校身後的指揮官張上校望了一眼,後者也向他點了點頭,這一刻,他的鼻腔酸脹起來,理智告訴他,吳中校說的沒錯,而且他一開始就沒想回去。劉刈抹了一把眼淚,劉刈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戰友用生命換來的是自己完成任務的機會,他不能辜負了這一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迅速控制住情緒,鎖死返回艙的氣門,迅速回到座位上,綁好安全帶。就在這個時候,指揮艙的主體已經開始旋轉角度,以便發揮最大的衝力效能,把登陸艙發射到更高的軌道上,並獲得足夠的速度,在這一時間裡,指揮艙的氣壓在迅速地上升著,高壓氣罐迅速地向艙內充氣,使得氣溫有了急速的下降。
通過無線電,張上校用平靜的語氣進行著倒計時,隨著報數結束,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整個返回艙彈了出去,這種力量,把劉刈緊緊壓在座位上,他眼前一黑,幾乎昏過去,大約過了10多秒的時間,劉刈的視力才恢復正常,他不斷調整著返回艙的飛行姿態,直到完全正常了,才按下了點火開關,整個返回艙再一次被快速地推動起來,五秒後,劉刈才關掉了發動機,此時控制台的顯示屏,登陸艙已經獲得了2600米每秒的速度,更重要的是,那股奇怪的引力已經消失了,可能是返回艙已經脫離了它的作用范疇。劉刈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指揮艙,已經離他很遠了,艙內的物體噴濺得到處都是。他不忍再看,但他心裡至少可以告慰自己,第一步已經成功了,兩位戰友沒有白白犧牲,自己一定會將打印機帶回去的。
40分鍾後,登陸艙走出了月球的陰影,地球的邊緣已經出現在了那裡,那是劉刈的希望所在。一分鍾後,藍色星球已經全部展現在劉刈的眼前,多麽美麗,劉刈打開通訊按鈕開始呼叫指揮中心,他急切地要把發生的一切匯報上去,可是呼叫了幾次,他並沒有得到回應。劉刈檢測一遍設備,沒有任何問題,他又試著呼叫了兩遍,信號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應,正當他想再繼續常識的時候,他的眼光定格在了舷窗上,隨後他張大了嘴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因為此時他看到了一幕詭異的景象,眼前的地球正在自東向西反向旋轉著,其實以地球正常自轉的速度,劉刈是不會在短時間判斷出旋轉方向的,因為太慢,劉刈之所以能迅速確定這一點,是因為,他現在旋轉得很快,大約也就是七八秒的時間,澳大利亞整片大陸就已經滑出了地球的中心位置。劉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可能是剛才的加速使自己的感官或者頭腦產生了問題。他看轉過頭看了一眼生命監控儀,自己的一切體征都顯示很正常,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確認自己完全冷靜下來後,才慢慢睜開雙眼,再去看向舷窗,那幕詭異的畫面依然在那裡,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地球,很快他就發現,地球的旋轉速度還在不斷地加快中,在此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地球的旋轉速度已經可以用瘋狂來形容了,劉刈幾遍全神貫注也無法分辨大陸的邊緣,他甚至產生了暈眩感,開始惡心想吐,他馬上閉上了雙眼,開始克制這種惡心,因為他現在是穿著宇航服的,一旦嘔吐,就會堵死供氧系統。
眼前的這一切是幻覺嗎?還是什麽新的非致命性武器的效果?這跟剛才突如其來的引力有關系嗎?一大堆問號連同這近乎絕望的無力感從他心底生成,劉刈沒辦法在一大堆未知中找到合理的線索,一大堆碎片讓他倍感折磨,距離回家的路還有距離,也許自己睡一覺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累。劉刈閉上了眼睛,克制住強烈的暈眩感以後,他進入了睡夢中。
在一陣劇烈地抖動中,劉刈醒了過來,舷窗外已經是一片光明,這種光明中夾雜著淺黃色的遊絲,而震動則來自於身下的座椅。劉刈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大氣層,那些遊絲是熾熱的火焰,那往兩側更遠的方向看去,他已經在地球的懷抱裡了,江河湖泊細節的地貌,都已經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來了,劉刈長出了一口氣,看來剛才的一切都應該是噩夢吧,自己應該是睡著了。不過劉刈很快又覺得問題沒這麽簡單,依照常識,從月球軌道到進入地球的大氣層,這段路程返回艙至少要走兩天的時間,自己可能睡了這麽久嗎?在這個過程中,誰在引導並調整返回艙的飛行姿態?作為唯一的駕駛員,自己如果一直在睡覺的話,這艘無主之船怎麽可能如此順利地進入大氣層的,難道是指揮中心遙控的嗎?劉刈覺得自己的腦子備受煎熬,睡覺之前就是一大堆問號,醒過來又是一大堆問號。他很想找個明白人問問,可惜那是不能的,眼下自己正在穿越大氣層,無線電是無法使用的,這一段過程成為黑障,自己只有等待,這種等待讓劉刈心裡很沒底,會不會度過黑障以後,自己的無線電還是聯系不上指揮中心呢?自己看到的那些異的現象會不會是真實發生過的呢?
劉刈越想心裡就越不安,他不斷探頭向舷窗外張望,想透過那絲絲火焰看到地表上的關鍵特征,這是作為駕駛員最基本的職業習慣。很快,劉刈就識別出了一些重要的地貌特征,在他的下方出現了一條寬大的河流,一側點綴著一連串的湖泊。長時間的訓練使他在十幾秒之後,就十分有把握地意識到,那條河應該是長江,而他應該就在湖北的上空靠近武漢的地方,他不由長長出了一口其,真是萬幸,自己落到了祖國的境內,打印機安全了,他沒有辜負戰友們的重托,就要完成任務了!他轉頭看了眼控制台,登陸艙的姿態很完美,喜悅的眼淚很快就衝出了眼眶。
1分鍾過後,返回艙度過了黑障,隨後減速傘自動打開,劉刈懷著忐忑的心情再次打開無線電呼叫指揮中心,可是依然沒有回應,這使他興奮的心情上又重新蒙上了一層暗塵。
“不管怎麽樣,自己已經要在祖國降落了,回了國,還有什麽好怕的,不知有多少雷達在跟蹤著自己呢。”劉刈安慰著自己。
最終,登陸艙落在了一片湖水中,由於是密封的空心,所以落下後就飄在水面上,一部分降落傘蓋在艙體上,隨著咚的一聲響,劉刈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了,他要做的就是,脫掉宇航服,等待救援。他抬頭看了眼太陽的高度,估計在下午兩三點的樣子,他突然感到很餓,想想上次吃飯還是在月球軌道的指揮艙裡,這也不知道是多長時間以前的事兒了。登陸艙裡有半流質食品,他拿了一包,開始吸,平時不覺得這東西好吃,現在覺得真是一種享受,更準確地說,從太空中死裡逃生回到地球的懷抱,吃什麽都是一種重獲人生的享受。
吃完東西,又歇了一會,劉刈已然沒有看到搜救隊的影子,此時太陽都已經偏西了,劉刈的心更加沉重了,正常來說,搜救隊應該在計算出返回艙落點以後就會趕來等著自己,就算是在偏遠地區,這個時間也不會等多久,計算機可以提前十個小時以上計算出落點,十個小時,只要在國境線以內,哪有到不了的地方呢?而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別說搜救隊,他連一個人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依照常理,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湖北那可是有著七千萬人口呢,三分之一都集中在武漢及其周邊地區,這種人口密度,怎麽可能有幾裡地看不見一個人的事兒!但是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他已經遭遇太多不可能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不過有一點他已經不再懷疑了,那就是肯定出事兒了。所以劉刈決定不等了,他解開安全帶,打開了艙門,瞬間,一股久違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幾口,太舒服了。但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眼下應該是十二月中旬,雖然湖北地處南方水面不會結冰,但也應該是頗為寒冷才是,而他分明感到空氣中是帶著濕熱的,一股濃濃的盛夏的氣息。這讓陡然間從登陸艙暴露出來的他身上結了一層水汽。
難道自己已經在天上睡了大半年了不成?劉刈愣了一會,隨後開始觀望自己離岸的距離,也不是很遠,大約就是百十來米的樣子,水面上有些浪,返回艙在水面上是具有一定時間漂浮能力的,能夠堅持的時間跟水面的平穩程度有關,如果是靜態的水面,理論上返回艙是不會沉沒的,但如果有風浪的話,返回艙就會隨著進入艙門的浪花越來越多而加速沉沒掉。就在劉刈打開艙門的一瞬間,水就已經開始緩慢地湧入進來了,劉刈知道自己不能傻站著,他要盡快把設備運到岸上。不過他也不用過分擔心,因為打印機的包裝是防水的,而且裡面填充著發泡,這些發泡剛好會使打印機可以浮在水面上,既不會沉下去,也不會浮得很高。劉刈把打印機推到了湖水裡,然後脫去外衣跟鞋子,只剩下背心短褲,然後把脫下的衣服綁在了箱子上,活動了一下手腳,就躍入水中,推著打印機向岸邊遊去。要說以劉刈的體格來說,遊個100米那是很輕松的,全力以赴的話,也就是一分多鍾的事兒。但是要想推著重量接近一百公斤的漂浮物游泳的話,那就是另一碼事兒了。首先,推動西的上肢不能完全發力滑水,這就等於是少了一半的動力,劉刈的自重是70公斤,根據牛頓師傅的知識體系,質量憑空多了一倍半,會使受力的效果只剩下四成左右,裡外綜合一下,這一百米遊下來就差不多要相當於五百米的距離,而且期間還要不斷修整箱子的運動方向,是它不至產生偏轉,好在劉刈吃了東西,否則還真不一定堅持的下來。
這一百米,劉刈花了十幾分鍾才遊完,期間還歇了兩次,他趴在打印機的包裝上,那設備當了臨時漂浮物,借著浮力喘粗氣恢復體力。當他最終拖著箱子走上湖岸的時候,累的躺在地上半天都動不了窩。不過雖然如此,劉刈還是不斷警覺地向四面張望,自己身邊的東西實在是太重要了,對於這種高度機密的國寶級設備,不能有絲毫閃失,不過劉刈的作為注定是徒勞的,因為實在沒什麽可疑的人靠近, 準確地說,就沒有人!緩過勁的劉刈站起身來,他先回望了一下湖裡的返回艙,已然沉了一小半了。隨後他掃視了一下湖岸,附近有丘陵跟樹林,視線距離只有一裡地下左右,視線所及一片蕭瑟跟荒涼,沒有看到農田,只有一條土路通向遠方,在兩百米外似乎有一道土牆,劉刈決定先去看看,畢竟天已近黃昏了,要為過夜做好準備。
他小步快跑趕了過去由於沒穿鞋,有點扎腳。隨著走近,他發現,這是一個荒廢了的院落,院牆是土坯的,已經殘破不堪,破破爛爛的院子裡面有兩間沒了半個頂的破屋子,房子也是土坯的,頂子是茅草搭成的,窗子什麽的都沒了,牆也塌了半面,一眼看去,除了一扇土炕裡面空空如也,若不是看到了這扇土炕,留意還以為這屋子是搭來養牲口的。這種房子劉刈也就是很小的時候才見過,而且也是極為少見的,連牲口都不住,而這間竟然是給人住的,依照劉刈在天上看到的情景來估量,這裡離武漢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十公裡,這樣的地區怎麽可能有這種房子呢?劉刈看著越來越不可思議的世界,不由愣住了,不過他也隻楞了一下而已,畢竟湖邊還放著打印機,他不能在這裡久留,不過也許今晚確實是要在這裡講究一夜了。他正要轉身離去,突然看到一間屋子的門口還有半扇破舊的木門,木門上貼著殘破的紅紙,看上去是一副對聯的局部,他轉身走到門邊,看了一下,木門跟門框只見沒有合頁,只是一個木軸插入的結構,劉刈輕輕一提就把這半扇門拆了下來,扛著門板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