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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打印機》第11章 少將軍有難
  聽到這裡,劉刈一顆提著的心反倒踏實了下來,剛一進屋,看見左夢齡受了傷,有聽說是中了毒箭,當時就有點害怕,怕的就是不知道肩頭上是什麽毒,萬一是一種什麽奇葩的生物鹼類毒藥,自己還真未必對付得了,眼下聽聞只是細菌汙染,反倒好辦了。但是劉刈還是打算再看看,把情況了解清楚再說,他一言不發地繼續看著左夢齡的傷口,在他看來,確實是沒有什麽中毒的跡象,但已經開始發炎了,這麽熱的天,裹了太多層的布帶,就算不發炎怕是也要捂壞了,這個時代的醫學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沒病也能治出病來,劉刈越看越想越是覺得糟糕失望,不禁皺眉搖頭。

  劉刈在心裡批判軍醫的做法,左夢齡跟左貴誤會了,他們見劉刈這副表情,還以為這傷沒的治了,心情頗為沉重。左夢齡道:“我有一事,還要麻煩先生。”

  劉刈道:“將軍但說無妨。”

  “還望先生隨我移步道西廂房,替我擋箭的親兵眼下在那邊療傷,還望先生救他一命。”

  劉刈點點頭:“救人是大事兒,我自當盡力。”

  聽到劉刈如此說,左夢齡便要從床上起身,劉刈扶住他道:“讓左貴兄弟引我去就好了,你且歇息吧。”

  左夢齡聞言搖搖頭:“救我一命的這個親兵,隨我多年了,他舍命求我,我心裡十分掛記,眼下我這傷也不礙事,再說我都躺了一個晚上了,也該去看看,否則心裡也放不下,我這傷口也不疼了,也該下地活動活動了。”

  劉刈聞言點點頭,左夢齡眼下還沒有開始發燒,精神狀態屬於還好的時候,最多就是失血多了點,有些體虛罷了,活動活動倒也無礙,當即陪著左夢齡走向了西廂房,一進門,就見屋裡到處都是血跡,一些帶血的布帶就堆在地上,可能是換下來還沒清理走,屋中的床上躺著一個彪形大漢,還有一個醫官樣的人正在給他把脈。見左夢齡一行走進屋來,那醫官馬上起身過來施禮,左夢齡製止道:“免了這些虛禮吧,左福的傷勢如何了?”

  那醫官聞言搖了搖頭道:“昨天后半夜燒起來了,燙的厲害,眼下體溫雖然稍微降下去了些,但是仍然很熱,創口已經開始爛了,脈象眼下也亂了,而且快的很,人也不清醒了估計……”那醫官說道這,頭搖得更厲害了,卻不往下講了。左夢齡還沒說什麽,身後的左貴突然一步踏上來,急道:“寅時的時候我哥還跟我說熱,我幫他擦過汗的,怎麽這才兩個時辰不到,就不清醒了?”

  “正是,左千總離開後不久,您兄長安靜了好一會,我以為他是睡著了,也就沒在意,畢竟折騰了一晚上,想來也是累了,誰知一個時辰以前竟然說胡話了,怎麽叫也不醒。”

  一旁的左夢齡對劉刈道:“這左福乃是左貴的親哥哥。”

  劉刈聞言點點頭,只見左貴眼睛紅如滴血,他搶上一步到了床前,就去看左福,劉刈跟左夢齡也跟了上去,劉刈只見床上躺著的那個壯漢,的肚子上纏著白布,布上洇著碗口大的血痕,床上已是血跡斑斑,劉刈隻覺得此人十分面善,想了一下,才記起來,這人正是前幾日與左夢齡相會時,他身後親隨之一。但見他臉色青裡透黃,氣息粗重,眼珠在眼皮裡亂滾,但就是睜不開眼。不過眼下左福俯在床邊,劉刈不能靠得很近,所以傷勢一時也看不清楚,左貴手足情深,自己也不好就把他拉開。那左貴湊到床前,摸了摸自己哥哥的額角,又替他擦了擦汗,

看著肚子上的傷口,卻也不知乾怎麽辦。  劉刈想了想,對那醫官問道:“這左福的傷勢到底如何,你且給我說說。”

  那醫官不認識劉刈,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只知道左夢齡跟左貴對此人甚是禮遇,臉上誠惶誠恐,卻不知第一句話該怎麽說,左夢齡道:“這位是劉先生,他是一個世外高人,也是我的朋友,有什麽就說什麽。”

  那醫官這才道:“劉先生,這左百總乃是左後腰中箭,箭頭穿透了前腹,那箭頭不乾淨,創口已經開始流膿了,要是冬天倒也還好些,眼下酷暑難耐,照此情況來看,怕,怕左右不過是三五天。”醫官說著聲音漸輕,顯然是不敢再說下去了。

  “左福的內髒有沒有傷到?”

  “這點倒是萬幸,並沒有傷到。”

  聽到這裡,劉刈心中有了些希望,剛才初見左福的時候,確實是被傷情嚇了一跳,關鍵是肚子裡髒器太多,如果有所損傷,那就完全出乎自己的能力范疇了,只要是皮肉傷,那就還有救治的可能。不過劉刈還是不太放心,他又追問了一句:“你確認嗎?”

  那醫官細想了一下點頭道:“應該是的,這箭頭箭杆都是我取下來的,傷口也是我清洗的,除了正常顏色的血以外,沒有見到其他顏色的髒東西,所以髒器應該是完好的,不過……”

  “不過什麽?”

  那醫官道:“說句實話,髒器有沒有損壞已然不重要了,光是這膿水一樣,就足以要人性命了。”

  劉刈知道跟對方說不清楚,也就不再言語,等了一小會他才對左貴道:“左兄弟,能不能讓我看看令兄的傷勢?”

  左貴聞言這才閃身到一旁,道:“左貴失態了,還請先生見諒。”

  劉刈顧不上跟左貴客氣,探身向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左福,左貴給剛剛給他他擦過的額頭上已經重新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劉刈摸了摸他的額頭,甚是燙手,劉刈知道早上是人體溫度較低的時候,眼下已然是這樣,到了夜裡不知道會燒成什麽樣,肚子上的傷口已然開始滲黃水了,隱隱能聞到惡臭的氣味,床上鋪著一張席子,劉刈掀開邊看了看,下面的褥單上,滲滿了膿血,不過好在布條裹得不厚,可能是因為身軀粗大的原因,纏多了很麻煩,要不然向左夢齡左臂一般裹得嚴嚴實實的,隻怕還會更糟。像左福這種腹腔貫穿傷,本來就極容易感染,眼下這應該是出現腹膜炎了,如果不盡快控制感染,確實是時日無多了。這種傷勢,如果沒有抗生素,要想痊愈,那除非是出現奇跡,抗生素這東西包含的種類很多,自己只知道名字,至於分子式,一個也不知道,哪怕知道能夠分析出分子結構的化學名稱也好,不過這個自己也不知道,數據庫裡會有這些東西嗎?自己實在是難以確定,如果有那是最好了,當然,如果沒有也不一定搞不出這些東西來,比如數據庫裡有某種霉素的發酵設備,只要自己多試驗一段時間,也不是一定就造不出來,但是那樣一來,絕不是個把月能夠研究出來的,那左福的命跟左夢齡的膀子可能真就保不住了。想到這,他頭上滲出了汗來。一旁的左夢齡跟左貴見劉刈臉色凝重,也不敢打攪。過了好一會,左夢齡才問道:“先生可有什麽辦法嗎?”

  劉刈這才回過神來,歎了口氣道:“左福的傷情確實很麻煩,但是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不過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救得下她,如果將軍信得過,我願意試一試,不過如果不行,也請不要怪罪。”

  左夢齡道:“先生是高人,左某是敬服的,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先生盡管防守去做,人已然是這樣了,救得下來那是先生的手段,救不下來,那是他的命數。無論如何,我等都銘記恩德,我這膀子怕是保不住了,倒也無妨,只是左福的命還請先生盡力。”

  劉刈楞了一下,不明白為什麽左夢齡說他的膀子保不住了,轉了一下念頭,已然明白過來,自己自從見了左夢齡的傷勢以後,一直想著怎麽解決,沒有接過話茬來說有辦法,怕是對方誤會了,以為他的傷勢自己無能為力,所以就覺得膀子可能就保不住了。劉刈在無意中嚇唬了左夢齡一道,心裡頗為過意不去,趕忙道:“左將軍不要胡思亂想,誰說您的膀子就保不住了,如果左福的傷能治好,將軍的膀子就更是小菜一碟。不過我有句醜話要說在前面。”

  左夢齡見劉刈如此說,心裡壓著的一塊石頭就好像突然被人搬開了一樣,頓時又看到了希望,誰願意被人切掉膀子,且不說會變成殘廢,就說這個過程在沒有麻藥的前提下,也是相當的恐怖,想想頭皮都發麻,所以他喜道:“先生有什麽話盡管將來。”

  “所有的人都要按我說的做,不管你是不是認為有道理。”

  “這個自然,我等都沒什麽辦法,那自然是為先生馬首是瞻,如能救得左福一命,我定有厚報。”

  劉刈搖搖頭道:“我就左福不是為錢。”

  左夢齡話一出口其實就已經後悔了,所謂大恩不言謝,如果劉刈能救得下左福的命,想來自己的胳膊也就能保住了,許諾錢財報答,確實有些唐突了,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一旁的左貴道:“不論先生救不救得下我我哥,我都感先生的大恩!”說著就要跪下磕頭。劉刈趕忙拉住他道,“莫急莫急,等救下再謝也不遲,若救不下,你可千萬莫要怪我。”

  左夢齡聞言忙道:“先生此言真是小覷我等了,好歹都是修羅場上滾過來的人,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先生就算是治不下,我們也絕無怨言,而且先生為我等盡力,自當感激不盡。”說著給劉刈作了個揖。

  劉刈道:“既然將軍這麽說了,那在下就勉力一試,我要盡快回去一趟,至於多久能回來眼下很難說,你們不要多問,我不在的時候,有幾件事兒你們一定要做到,尤其是醫官。”

  左夢齡道:“先生盡管說,我等必然照做。”

  劉刈到了此時也不再客氣,時間對他來說太寶貴了,他要盡量在太陽下山之前找到辦法,於是他點頭道:“我走以後,你們把左福纏的白布解下,換一層透氣的薄布裹著即可,萬萬不要捂著,這是其一,其二,時常用燒酒給他擦拭傷口周圍,以控制濃瘡擴大,其三,包裹傷口的布一定要用水洗淨,再用開水煮過才能用。”劉刈說道這又補充道:“這燒酒一定要烈的,左貴前兩天拿給我喝得那種不行。”

  左貴道:“這年頭烈酒很難尋,不過宅子裡倒還有幾壇,一直也舍不得動。”

  左夢齡道:“都什麽時候了,保命要緊,快去取來。”

  劉刈道:“擦拭傷口,也用不了多少,一次一小碗也就夠了。”

  見幾個人都點頭記住了,劉刈繼續道:“你們不用都守在這裡,左福的傷勢已然如此,勞心費力地守著也不會有什麽幫助,他一時半會不會有事兒的,輪流看護就可以,如果可以的話,盡量要多給他喝水,左將軍,你也一樣,注意多喝水。我現在必須走了,你們耐心等待吧。”

  “等下。”左夢齡叫住劉刈後對左貴說道,“去牽匹馬來給先生,這樣也免得奔波之苦。”

  左貴應了一聲,領著劉刈出去了。兩人來到馬廄,左貴從十幾匹馬裡牽出一匹栗色的馬走了出來,劉刈雖然騎馬不行,但是對於好馬的分辨還是有常識的,那就是肩高,腿細,臀圓,蹄大,這匹馬全都滿足,劉刈暗讚一聲,到底是軍閥家,自然是不會有差的。劉刈接過韁繩,正要離去,左貴又從自己腰上摘下一塊腰牌遞給他:“這是少將軍府的腰牌,先生帶著,武昌城地面上,不會有官兵為難您,進出城門府門也都會如履平地。”

  劉刈點頭接過系在腰帶上,左貴將他送出門外,劉刈勸他回去休息,從他的眼睛神情來看,昨晚肯定是一夜未睡。左貴拗不過劉刈,隻好答應,劉刈著才上馬往回走,他發現這匹馬雖然健碩,但卻十分溫順通情,劉刈雖不刻意控制韁繩,他也遠離牆壁、樹枝跟人群,走路留有余地,很是省心,劉刈在城裡不敢快騎,信馬由韁地走出了城門,輕輕一夾馬腹,喊了一聲:“駕。”那馬就四蹄翻開,沿路奔跑起來,劉刈隻覺耳邊呼呼生風,不由十分緊張,但很快他就平靜下來,這馬跑得雖快,但卻異常平穩,劉刈感覺就好像是坐在一塊飛毯上,兩邊景物飛快向後倒退,需要拐彎的時候,只要輕輕一帶韁繩,那馬就順勢穩穩轉過,很是順手,劉刈覺得那馬也就是上趟廁所的時間他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宅院前,門口的軍卒見他回來,急忙上前幫他牽住馬,劉刈也不多言,掏出鑰匙打開院門進去後又回身插上,就往內院小步跑過去。

  此時巳時未過,院子裡的鍋爐還在打著,今天天氣雖然沒有昨天好,但陽光依然是充足的,劉刈忙不迭地翻看其電腦的數據庫來,這份數據庫十分龐大,類目繁多,劉刈從來也沒看全過,但是重要的幾個大類他是知道的,訓練的時候也有相關的考試,要說完全了解所有細分列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差不多有五萬多類,具體項目超過百萬,那是一個海量的工作,也只有吳中校能勉強做到能記住絕大多數的三級分類而已。不過有一點,劉刈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裡他從沒見過藥品這個類目,當然這不代表就一定沒有,也可能是因為這個類目的層級較低,所以自己還沒有機會見過。最快的辦法就是使用檢索,劉刈滿懷希望地在搜索框裡輸入了了藥品、青霉素、霉素、抗生素這類關鍵詞,結果都沒有找到需要的結果,只是找到了一些生產發酵設備而已,這讓劉刈很失望,隨後他越搜心越涼。但他不想放棄最後一絲希望,他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海量的目錄裡尋找,這確實是有點像大海撈針一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的腦子都開始發木了,畢竟,這種枯燥的,幾乎是沒有確定路徑的翻找,很難集中精力,劉刈甚至感覺到了困意,他打了個哈欠,起身去擦了把臉,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這實在也不是個事兒,他覺得需要換一個思路,有沒有不用青霉素這類藥物也能消炎的辦法呢,他開始窮盡腦汁地發散思路去思考這個問題。劉刈不是一個醫藥專家,他對於治療細菌性疾病,也僅限於常識而已。

  因為有有生病看醫生的經歷,劉刈大概知道,常用的抗生素除了霉素以外,還有一種磺胺類的藥品,劉刈想通過這兩個字試著猜一猜他的分子式跟結構,他隨手拿起一個煤塊,開始在地上畫了起來。雖然說劉刈有著深厚的化學的背景,但是僅憑著兩個字兒依然是很難猜出結果的,劉刈很清楚地意識到,這兩個字兒只是一個學名的縮寫,由於不知道全稱是什麽,結果可能有無限多個可能性,這幾乎就沒辦法分析,全是靠猜,那是沒有意義的,畫了一會,劉刈就氣餒了。他開始產生了一種絕望感,磺胺類抗生素的藥效是比較弱的,屬於抑菌類藥物,連這個自己也做不出來,未來漫漫人生路,那就到處都是荊棘坎坷了,任何的小傷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抗生素幾乎是自己想要超越時代存活下去的最重要的東西,可自己卻無能為力,真的是深深的無力。

  頹廢了一會,劉刈又漸漸緩了過來,時間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寶貴了,人命關天,劉刈知道自己需要振作起來,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振作,他再次回到電腦前,隨手點開一個個陌生的目錄,在以前沒有研究過的目錄中隨機性地打開瀏覽,其實此時的劉刈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麽,只是覺得如果什麽都不做,只顧著在那裡垂頭髮呆,那會很對不起左福跟左夢齡,他們對自己現在是滿懷期望。就在劉刈把這種幾乎是無意義地點擊瀏覽,再點擊再瀏覽發揮到近乎機械化的時候,一個叫做“文獻”的文件夾在他眼前閃現了一下,劉刈第一眼的時候並沒有太在意,就在他就要錯過這個文件夾的時候,他才停住了眼神,這個文件夾的名字好奇怪,為什麽要留個文獻呢?好奇心驅使他點開了這個文件夾,下面出現了一大堆目錄列表,其中有一個最醒目,叫做“國家數字化圖書館館藏圖書”的目錄,劉刈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他馬上意識到自己撿到寶了,自己現在最缺的就是知識,只要有了它,那很多事兒就迎刃而解了,這就是一個就是一個取之不盡的知識庫,他點進了這個目錄,裡面是一個體積的程序,點開後,一大堆的類目擠滿了屏幕,物理、化學、醫藥、臨床,他所需要的一切都擺在這裡,他甚至絕得呼吸都局促起來,他正要專心尋找自己所需資料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前院叫門,劉刈隻好放下手裡的活,快步去開門,結果發現是左貴來給他送飯了,劉刈現在根本就沒心思吃飯,心想這家夥來的可真是時候,哪怕再晚一會也好,剛好在自己快要接近答案的時候出來搗亂。不過人家是出於好心,自己總也不好責怪,他當然也知道左貴眼下給他來送飯還有一層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自己的進度,這一點從他滿是關切的眼神裡就可以毫不費力地讀出來,不過眼下劉刈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只能狠心地縣把左貴打發走,讓他回去耐心地等待,其實這就是讓他繼續處在煎熬之中,但是除此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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