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安阜園,李晏走在街上,想道:“聽說那陳圓圓就住在昆明城外,名為三聖庵的地方。她既被稱為天下第一大美人,即便如今已年至四旬,想來仍是極美,我去看一看。”
李晏問明三聖庵方向,徑向西行,出了西城門。三聖庵位於昆明城外西北方向,出了昆明城,先向西走三裡,撞見一顆數人合抱的大樹,便折而向北,再走一裡,就能見到一座小小的庵堂,那便是三聖庵了。
三聖庵距離昆明城雖則較遠,但李晏腳程甚快,過不多時,已到三聖庵外,遙見一片翠綠樹林,枝乾粗大,樹葉繁茂。
李晏忽然耳朵一動,抬眼四望,只見樹林之中,潛藏了許多兵卒,粗略一數,怕有上千人。他不禁心中一動,飛身上樹,踩著樹梢,徑直奔向林木深處。樹木並未晃動。
他這一番動作,輕快無聲,林中上千士兵,竟無一人察覺。
林中果有一間小小的庵堂,庵前扁上寫著“三聖庵”這三個大字,字體清雋,顯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見庵堂裡有三人正在交談,一名威猛老僧,生就一張方臉,頦下一部蒼髯,目光炯炯如電,威猛已極。另一個年輕人,李晏認得,正是韋小寶。
最後那人是一名四十年許的女子,身穿淡黃道袍,眉目如畫,清麗難言。
李晏不由自主的向她望去,但見她臉色憂喜交加,方才哭過的樣子,梨花帶雨,越發楚楚動人。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誰也不知。此時一見那女子,李晏心頭不自禁的湧出“美若天仙”四字來。
他三世所見之女子,縱然算上互聯網時代的地球,也以此女容色為最。
“這女子,必定是陳圓圓!”李晏心道,當世之中,除她之外,再無第二個女子,能有這絕世容光。
李晏抬眼再看,只見庵堂屋頂上趴伏一人,身穿白色僧袍,頭頂無發,卻斷了一臂,正是九難。九難雙目凝注著那老僧,臉色憤恨。
庵外樹林裡,則有一名老者,身軀雄偉,須發白多黑少,年紀雖老,仍是步履矯健,高談闊步。李晏見那老者抬手一揮,林中上千名士兵一湧而出,聽他朗笑道:“老朋友駕臨昆明,小王的面子大的很哪!”那老者正是吳三桂。
庵內,韋小寶和陳圓圓立時臉色大變,那老僧卻恍若不聞,隻雙目之中突然精光大盛。
但見白光閃動,嗤嗤聲響,庵堂木門已被割下。跟著“砰砰”之聲大作,泥塵木屑飛揚而起,庵堂四周牆壁和窗戶同時被士兵以大鐵錘錘破,那上千士兵,有的彎弓搭箭,有的手持長矛,箭頭矛頭都對準了室內。眼見只需吳三桂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庵內三人身上立時茅箭雲集,頃刻間便都變得刺蝟一般。
吳三桂喝道:“圓圓,你出來。”
陳圓圓微微躊躇,跨了一步,便又停住,搖頭道:“我不出來。小寶,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你出去吧。”說著輕推韋小寶肩後。
韋小寶大聲道:“老子偏不出去,吳三桂,你有膽就連老子也一起殺了。”
那老僧搖頭道:“你二人都出去吧,老僧在二十多年,便該死了。”
三人自說自話,吳三桂見狀大怒,喝道:“韋小寶,你跟叛逆圖謀不軌,我殺了你,奏明皇上,有功無過。圓圓,你怎麽如此糊塗?還不出來?”最後這句話是對陳圓圓所說,語氣登時轉為溫柔。
陳圓圓搖了搖頭。
韋小寶道:“什麽叛逆反賊?我就知道你會冤枉好人。”
吳三桂氣極反笑,道:“韋小寶,我瞧你還不知道這老和尚是誰。他把你蒙在了鼓裡,你到了鬼門關,還不知為誰送命。”
那老僧厲聲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奉天王姓李名自成的便是。”
韋小寶縱然大驚,李晏卻也吃了一驚,又見這老僧腰挺背直,如獅如虎,氣勢攝人,確有闖王風范。
屋頂上趴伏的九難,聞聽此言,見到平生兩大仇敵奸賊,俱在眼前,哪裡還能忍耐?她一躍而下,兔起鶻落,便將吳三桂擒在手中,向四周衛士喝道:“快放箭!”
這一下變起頃刻,眾衛士都驚得呆了,眼見王爺已落入敵手,誰敢稍動?
韋小寶大喜過望,叫道:“師父!”原來韋小寶此時,已拜了九難為師。九難之所以來到雲南,還是韋小寶幫助,偽裝成宮女,混入賜婚隊伍之中。
九難雙眼凝視那名老僧,森然問道:“你當真便是李自成?”
李自成道:“不錯。”
九難問道:“聽說你在九宮山上給人打死了,原來還活到了今日。”
李自成點了點頭,他當初攻破北京,逼死崇禎皇帝,擄走了陳圓圓,以致吳三桂大怒,放清兵入關,又致他兵敗。為求活命,他削發為僧,在湖南石門夾山寺出家。二十多年來,仍對陳圓圓念念不忘,曾多次來到三聖庵中,和陳圓圓私會,生下了阿珂。
隨後韋小寶又說明九難身份,吳三桂、李自成、陳圓圓三人聞聽眼前這獨臂神尼,竟是前明崇禎皇帝之女長平公主,齊感驚詫。
九難冷笑道:“今日倒也真巧,這小小禪房之中,竟聚齊了一個古往今來第一大反賊,一個古往今來第一大漢奸。”
韋小寶補充道:“還有一個古往今來第一大美人,一位古往今來第一武功大高手。”
九難冷峻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武功第一,如何敢當?李晏既在塵世,除他之外,便無人膽敢自稱武功天下第一!你倒是古往今來第一大滑頭。”
韋小寶哈哈大笑,陳圓圓也輕笑一聲。吳三桂和李自成卻繃緊了臉,念頭急轉,思索脫身之策。這兩人都是統帶大軍,轉戰天下的梟雄人物,生平也不知已經歷了多少艱危凶險,但當此處境,竟一籌莫展,腦中各自轉過了十多條計策,卻覺沒一條管用。
庵堂之外,忽有長笑聲,說道:“哈哈!承情師太認可,當初比鬥之情,我是不敢或忘。“
韋小寶、陳圓圓、李自成、吳三桂四顧無人,心中又驚又奇,聽這聲音並不響亮,明明是從近處發出,但四下裡已被官兵包圍,絕無藏身之處,這說話之人卻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