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年的國慶到07年的五月初,間隔時間不到一年,再次在海市見到張強的甘韜,整個人驚恐的無以複加。
兩人98年初識,張強給他的第一印象是膚色黝黑,身體精瘦、精明能乾,30多歲的年紀就在海市影視城周邊站住了腳,手下男男女女群演好幾十。
他在海市做群演討生活的時候,張強給他安排了不少小角色,幫了很多忙。
再以後就是他和張強、甘軍共同創立同心,同心昆市城北店的生意好起來時,那會的張強發福的,雖然趕不上甘軍的臃腫身材,但也是大腹便便,走路費勁。
而如今,望著眼前寸發不生,兩邊面頰瘦的陷進肉裡,雙眸更是渾濁不堪的張強,一時目瞪口呆。
他找張強的目的,是為了讓同心進場投資電影,畢竟是同心第二大股東,於情於理,他也得征求別人的意見。
而如今在見張強,再瞧著他幾年來忽大忽小的體型,甘韜只能放下一切,問起他的身體。
“唉,已經這樣了,我也不瞞你,會活的話能過完今年,不會活的話,說走咱就走!”
離海市影視城有一段距離的淮揚菜餐館包廂內,張強先是歎氣,隨後又解脫似的,向他露出個滿是苦澀的微笑。
“你到底啥病?現在又不是沒錢,趕緊治啊,國內不行去國外,錢不夠我這有!”
包廂10人座的圓桌,兩人緊貼著坐,清晰瞧見張強的灰敗臉色,他很是語重心長的勸道。
去年家裡老太太80大壽的壽宴上,他曾和張強、甘軍三人合計,同心創始人一共就三人,且都不管公司事務,長久以往,同心員工怕是連老板是誰都不了解,為了體現三人在公司的身份、地位。
06年開始,他們三位創始人暫時不參與分紅,但每年都會獲得一筆年薪,以此提醒旗下員工。
以張強的股份換算,他每年可以領30萬年薪,07年的30萬,有啥大病都能治一治。
何況,只要張強開口,哪還能沒錢治病,有錢卻選擇自我放棄,這是他最不解的地方。
“治不治都是白搭,至於啥病,你給我留點面子,也別問了,咱到時候也走的體面點!”
他蹙眉勸道:“無論是啥病,也不能這麽消極,這麽消極可不行!現在的醫學技術這麽發達,不試試怎麽知道不成?”
“唉,晚期,海市這邊的醫學專家都判了死刑!”
張強喪氣說完,端起啤酒杯就是猛的一口,又道:“你以為我不想活啊,我還想親眼看著咱們的同心走出江省,我還想找個女人生個兒子,至少給張家留個後。”
或許是喝的太猛,酒氣上湧,張強的眼角有了晶瑩,坐在旁邊的甘韜,只能緩緩端起啤酒杯,沉默的一口一口的喝著。
“不是咱不想活,是老天爺要收我!”張強咕噥了一句,又是一口啤酒。
“張哥,別太悲觀!”他放下酒杯,無可奈何的拍了拍張強瘦削的右肩。
“行了,憋了一年的氣今天全出了,我早就說過你是福星!跟著你保證只有好事!”張強擦了下眼角,微笑著對他道。
“你都這樣了,還福星!”他暗自吐槽了句自己,陪著張強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嘎”張強握著酒杯和他桌前的杯子碰了一下,笑道:“找我有事吧,有事盡管說,你這回就是不來海市,我也打算在沒躺下之前,北上京城去見見你!”
“我也不跟你矯情,是遇到點事!”
他點點頭,從陳嘉上在年節前找上門邀戲,到幾天前香江的一位投資方毀約,他氣不過,
準備讓同心進場組局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向張強合盤托出。“我肯定沒意見,你問問廣孝,看他有什麽說法。”張強頷首道。
“他在淮北,晚上趕來海市。”
“哎呦,這好,晚上把軍子也叫上,就當給我提前送行,他那個媳婦,唉,算了不說了,買賣不成仁義在,軍子人不錯!”
獨自抿著啤酒的甘韜,用眼角余光瞄了瞄一句話講的神神叨叨的張強,很是惆悵。
他才不惑的年齡,卻染頑疾,曾經的肆意瀟灑在不久後全歸塵土,最終一無所獲!
晚上九點,海市“紫竹林”酒店,他和張強、甘軍與孟廣孝帶領的一行六人的同心高層坐在包廂裡。
比起張強對他的個人迷信,已經離開同心的前創始人甘軍的如坐針氈,孟廣孝和他的團隊則更加專業,他們要評估國內電影市場,要推敲動用多少資金不影響同心自身發展,更要想想同心突然插足影視圈,是不是這位年輕的明星老板的心血來潮。
各種數據頻繁在酒桌上冒出,最後全被張強的一句,“公司是我和韜子的,賠錢也是我們賠錢!你們隻負責找來錢拍戲”的蠻橫無理話語所結束。
折騰了40分鍾的數據分析,因為張強的一句話瞬間煙消雲散,酒桌該有的觥籌交錯間,張強捏著小酒杯對他道:“韜子,劇組要是成了,給我安排個活怎麽樣?”
“怎麽,還想當群頭?”他會心笑道。
張強向他豎起大拇指,“一語中的!”
“還是別當了吧!”
“嗨,咱現在想想,最舒服的還是在影視城做群頭的日子, 我就這麽個小小的願望,你不會都不答應吧?”
他搖搖頭,輕笑道:“別做群頭了,做製片吧,以前一個不起眼的副導演都能讓我們卑躬屈膝,咱現在要當就當副導演、導演見了都要卑躬屈膝的人物!”
“哎呦,這好!難怪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沒出息,原來思想覺悟就差了你一大截!”
張強起身比劃著大拇指說完,酒桌上傳出眾人的一片笑聲,將死之人的話,總是能得到他人的莫大善意。
酒足飯飽,張強拒絕和他住進同一個房間,說是要保留最後的顏面,他點頭沒強求,只是提醒張強,他的私人手機會一直開著,有事就打電話,畢竟今天的張強表現的太過亢奮。
翌日,一夜無事的張強陪著他去了京城,同心匆忙成立的電影《畫皮》團隊在下午動身前往香江。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遵從老板的意思,用盡一切辦法讓香江的某一資方主動或被動退出《畫皮》。
香江行如若不成,遠在京城的甘韜就會直接啟動第二策略,聯合國內其它幾家影視公司,聯合籌拍一部改編蒲松齡《聊齋志異》的電影,恰巧的是電影名或許也會叫《畫皮》,但這是最壞的打算,也會壞了口碑。
領著張強去了趟京城某前三甲醫院,專家確診後,他只能和張強一樣選擇放棄。
爬了長城,遊了故宮,看了升旗,一個星期的時間,兩人好好的看了回半個京城,直到香江傳來消息,同心可以進局,但《畫皮》上映時,江南的同心院線要傾斜電影排片,和影片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