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塔巨漢又是一通狂飲,忽然裂嘴一笑,“陸哥兒,這般難得的烈酒,你卻總是不讓俺喝個痛快,真不得勁!”
“許大個兒,你可不要裝傻,有本事找大娘說理去!”陸哥兒微睜星目,瞥了鐵塔巨漢一眼,滿臉的鄙視。
“嘿嘿~!”許大個兒老臉一紅,舉起酒袋又是一陣狂飲。
“姓董的假小子看起來並非善茬,早間東門入城的悍妞更是大有來頭,今晚怕是難以太平了!”陸哥兒劍眉一蹙,若有所思。
“有俺哥倆坐鎮,幾條小蝦小魚能掀起甚麽風浪!”許大個兒不以為然,忽有所思,一張黑臉有些忸怩,“陸哥兒,你說大娘對俺到底中意不?”
“這恐怕得看你許大個兒的人品了!”陸哥兒看他滿臉發春的醜樣,忍不住一陣好笑。
碎葉城深處,水畔舞榭。
一頭金色長發的公孫大娘身著貴霜紗麗,迎著夕陽,雙手合十伸向頭頂,赤足而立,左腿彎曲,腳掌置於右腿內側,開始晚課拉伸。
她身材本就高挑豐滿、曲線驚人,此時再一拉伸,更顯得腰身纖細、圓臀挺翹,若有成年男子見了,只要身體沒有毛病,絕對無法直腰邁腿!
忽然,公孫大娘自然流暢的動作略顯僵硬,接著打了一個噴嚏。
“誰又在打老娘的主意?”公孫大娘一雙碧眼中充滿煞氣,“如果讓老娘知曉,非打折他三條腿不可!”
城樓上的許大個兒對此渾然不覺,還在糾纏陸哥兒,“你說整個七河流域,除了俺許褚,還有誰配得上大娘?”
“且不論長相,單就身高而言,也不止你一人哇!”陸哥兒言語間毫不留情,“王師也好,本人也罷,誰不比你強出一大截?”
“甚麽?你也在打大娘的主意!”許褚猛地跳起來,張牙舞爪,“陸翊小子,俺老許要和你單挑!”
“頑笑罷了!”陸翊一腳踢開許褚,歎了口氣,“也不知你這家夥到底喜歡公孫大娘哪一點?”
“屁股大,好生養!”許褚脫口而出。
“許大個兒!”陸翊不忍直視,抬頭望天,“你的節操,當真令人動容!”
“嘿嘿~!”許褚臉黑皮糙,對陸翊的鄙視不以為然,熟練地轉移起話題,“今早俺在尚賢坊遇到了小雯兒,聽她說你最近在搗鼓甚麽帆舟?有好玩的事,可別忘了俺!”
“甚麽事能少得了你老許!”陸翊懶洋洋地瞥了許褚一眼,“月前聽大秦過來的商賈談起這玩意兒,就忍不住試了試。”
“那定是成了!”許褚一雙牛眼瞪得渾圓,“墨家絕技,劍術自然是王師厲害,但搗鼓新玩意兒,公輸老爺子也得被你甩出十裡地去!”
“成了!”陸翊微一頜首,轉而露出苦笑,“昨日趕去王師處炫耀,結果被狠狠‘指點’了一番!”
“難怪這兩日在城裡沒見到你,連小雯兒那個跟屁蟲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兒!”許褚恍然大悟,雙眼冒出精光,“這次撐了多久?”
陸翊抬起左手,伸出三個指頭。
“三炷香?”許褚咧了咧嘴,躍躍欲試,“真是倒勁!看來俺倆可以做過一場,讓俺也指點指點你!”
“三個時辰。”陸翊一臉的風輕雲淡。
“你騙俺!”許褚驚得跳了起來,忽然又撓了撓頭,一臉困惑,“王師放水了?這不像他的作風啊!”
“王師點到即止,足足折磨了我三個時辰。”陸翊舒服地伸了伸懶腰,
“你以為我今天為甚麽跑這兒來躺著?” “比俺還變態!”許褚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許大哥,你又光顧著飲酒,還不去準備今晚的烤魚!”城樓下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甜美的少女聲,“陸三哥呢?”
陸翊在尚賢坊同輩中行三,自幼長於碎葉城,因人材見識遠超同齡之人,屬於後世中別人家的孩子,被大家親切地叫做陸哥兒,只有玲瓏塢的公孫雯總是按其師門排行,喚他陸三哥。
“你那跟屁蟲又來了!”許褚幸災樂禍地一樂,扭頭衝城樓下嚷道,“小雯兒,找陸哥兒啥事呢?”
只見城樓下站著一名少女,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小臉清秀,一身霓裳羽衣,身材嬌小玲瓏,胸部卻異常飽滿,此刻正一臉期待地望著城樓,正是許褚口中的跟屁蟲公孫雯。
許是從許褚的反應中確認了陸翊就在城樓上,公孫雯也不回話,小臉一喜,邁開碎步跑向城樓馬道。
“俺去也!”許褚外表粗豪,心思卻頗細膩,知道公孫雯對待陸翊素來與眾不同,自然不會留下礙事,左手扶著城牆垛,略一較力,巨大的身軀凌空而起,竟直接從高逾三丈的城樓上一躍而下,去得乾淨利落。
城樓下猛地傳來一陣驚呼笑罵,陸翊稍一思忖,已然明白緣故,“這廝走得灑脫,竟忘了剛才貪圖爽利,隻穿了一條底褲!”
思忖之間,他右手成爪,凌空一攝,一套粗布衣衫來到掌中,隨手揉著一團,往城下拋去。
“好兄弟!”城樓下傳來許褚粗豪的大嗓門,“多謝了!”
“陸三哥,怎地你也不穿上衣!”公孫雯轉過牆角,看到陸翊那散發著陽剛氣息的男性身軀,一面害羞地捏著衣角,一面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小臉蛋好生糾結。
陸翊有些無語,從小到大十幾年,妹子你難道還看得少了麽!
“小雯兒,你不用心準備夜間的節目,找我作甚呢?”陸翊自然不會蠢得去揭露少女的窘狀,祭出了許褚的轉移大法。
“晚上壓軸演出的鼓手,原定是段七叔,可他怎麽也合不上我和二姐的節拍!”公孫雯走到陸翊身前,小嘴一噘,拍了拍鼓脹脹的胸脯,“真正愁死小雯兒了!”
“鑄造、舞曲雖不相同,但原理相通,都講究節奏韻律。”陸翊劍眉一挑,心裡默念了幾遍非禮勿視,“段七叔於鑄造之道頗有天賦,雖不及公輸老爺子,但已然登堂入室,怎會如此?”
公孫雯面帶委屈,夾雜一絲擔心,“二姐也這般說,才特地邀段七叔一起排練,一直都挺順利,怎知從昨日起,段七叔就神思不屬,頻頻犯錯!”
“七叔段煨看似木訥高冷,實是性情中人。”陸翊略一沉吟,已有所猜測,“算起來,段七叔離開長兄,從西涼到碎葉城,怕是整十年了!”
陸翊久居碎葉、人緣又好,對碎葉城眾人的往事性情都頗為了解。段煨乃是當今兵法大家、漢廷太尉段熲僅存於世的血親兄弟。十年前,時任並州刺史、破羌將軍的段熲擊破諸羌,即將回朝述職,因其在漢羌戰爭中殺戮太多,又結怨於前輩名將張奐,雖有大功卻前途未卜,遂派親信將從弟段煨送至碎葉城,托付給好友---“劍宗”王越。
段煨在碎葉城輩分雖高,年紀卻與陸翊等人相差不大,修習技藝、閑時玩樂俱在一起。
“怎麽哭起鼻子來了?”陸翊正有些走神,忽然聽見旁邊傳來抽泣聲,慌忙起身,手忙腳亂地要替公孫雯拂去淚珠。
身前傳來濃烈的男子陽剛氣息,公孫雯臉色微紅,但看見向來從容的陸哥兒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想笑。
見面前的少女俏臉含羞、又哭又笑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陸翊不禁一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小雯兒真的長大了!
公孫雯感受到陸翊注視的目光,臉色愈加緋紅,有些慌亂地抬手擦了擦眼淚,嘴裡小聲嘟噥,“陸三哥真是討厭!”
“以前我不相信韓二哥的話,如今卻不得不信了!”陸翊忽然歎了一口氣。
公孫雯忍不住問道:“甚麽話?”
“如果能讓別人笑一笑,偶爾做做愚蠢的事又有何妨?”陸翊看著自己手足無措的樣子,自嘲道。
“陸三哥真不害臊!”公孫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天色為之一亮。
陸翊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韓二哥還有一句話,我現在也信了!”
公孫雯一雙清澈水靈的大眼睛帶著疑問望向陸翊,緋紅的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喜歡笑的女孩兒,運氣都不會太差!”陸翊一本正經地說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鼓手的事,就交給三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