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仙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飲酒是什麽時候嗎?”
吳昊笑道:“自然記得,那時我們十三歲,夕顏十一歲,我們偷了你叔叔的酒躲角落裡喝,以為酒是甜的,可喝到嘴裡才發現辣的要命,正好夕顏過來,我們就哄她喝了一口,當時她就被辣紅了眼,但她硬忍著沒哭還若無其事的走了,結果沒一會你叔叔,莫大叔和我師父就趕來了,將我們用藤條狠狠抽了一頓。”
老李聽了這話,把雙肉泡眼,眯著笑了起來。
放下夾點心的筷子,將一隻肥胖的右巴掌,掩了半邊嘴唇,低聲笑道“你還說有把握呢,那位袁三小姐的事,不是我們幾位老朋友和你調解,你就下不了台。“
我正迷惑著放開雙手時,他的手一夠,撿著了地上的酒杯,愜意地歎息一聲,左手已熟練地提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一把酒壺,隨手一傾,恰將酒杯斟滿。
然後微側身,抬手,一口便將那酒飲得盡了,淡白的唇邊松了一松,竟彎出了滿足的淺淺笑容。
一盞女兒紅慢慢咽下去,先苦回甘,微辣入喉,我心思冗雜,突然嗆住,忙取了手巾子掩著輕咳不止。
小鬟輕撫著我的背,無意中向他一瞥,他卻正正望著我,那目光中甚是關切。
一對上我的目光,卻又連忙轉臉向一旁。
我心裡突然回過神來,那酒的辣裡便泛上一縷甜。
“哈哈!好酒!”布自在提起酒壇豪飲一口,不禁讚了一句,王征看了看正喝的痛快的布自在,有瞅了瞅桌上的酒盅酒碗,不禁佩服的舒了口氣,然後端起自己的酒碗也敬向布自在喝了一大口,道:“布師兄好酒量!”
人們大致知道她是個文文靜靜的酒徒,只是酗酒風度良好,酒後也不招誰不惹誰。
她本來就是個省事的人,酗酒隻讓她更加省事。
幾杯酒下去,她自己的空間便在這一桌人中建築起來,無形卻堅固的隔離把她囿於其內,瀚夫瑞和九華的衝突,以及全桌人的不安都毫不打攪她。
在多數人的觀念裡,喝酒是為了走出孤獨,拋開憂愁,是為了縱酒為樂,物我兩忘;是為了親朋高興,良友美好。
一句話,醉裡且貪歡笑,要愁哪得工夫。
當一個人跟我說喝酒的時候,如果對方不是什麽領導,不是強迫我喝到底,大多數情況下我都會不醉不歸。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在喝多的時候,總能看到對方最真的自己,能聽到最真實的聲音。
聽說了要去敦煌的行程,九微並不意外,轉首吩咐煙容多取了幾壇酒,看架勢是要不醉不歸。
不顧他的推脫,倒滿了白玉碗不容分說的灌下去,來不及咽下的酒液潑灑而出,浸透了衣襟。
九微灑脫,卻絕少如此放縱。幾番來去,他亦激起了意氣,拚下一碗又一碗,如刀烈酒飲在腹中火辣。
聽不真切九微的話語,一切模糊而凌亂。
四人都笑起來,那個時候他們都是半大小子,最是調皮搗蛋,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過的真是開心。
雖然每日都要做功課,但只要有機會都會廝混在一起,他們最開心的就是去彼此家中做客廝混。
盛宴奢靡,人聲喧嘩,君與臣,把酒言歡。
汾酒清醇濃烈,一杯又一杯喝下肚,漸漸的,我便感覺頭暈暈沉沉,酒仙李白亦雲,舉杯消愁愁更愁,此言果然不假,失意時,莫飲酒,飲酒,更傷心。
盡管李白總是那副豪放模樣,似乎只須醉在酒杯裡,便可物我兩忘。
可是,再豪放再灑脫的人也有悲傷和寥落的時候。
可是,你知道的,我現在很少飲酒了,也不在刻意折磨自己。
因為,我有了你,我會為你呼吸,所以我無法做到一個人的醉酒。
醉態,誰都見過,但成千上萬人醉在一起,醉得忘記了身份和姓名,忘記了昨天和明天,實在壯觀。
只可惜現在他們都長大了,成長為玄門最年輕的力量,成為各自門中的扛鼎人物,當初的情誼雖然都在心中,可是很多事情很多選擇都不同了。
那一夜余下的時間,我坐在窗邊,賞著月,慢慢一個人喝完了手中的一壺酒,水酒寡淡,不醉人,卻醉心,若非如此,換不來一場安眠。
一朝酒醒一時憂。漸漸了然,為何古人曾言,唯有美酒,方能解愁。
只是可憐,世俗之人輕笑漫言,借酒澆愁愁更愁,卻不知,何謂灑脫,何謂暢然。
心中不悅,理應坦然,飲酒也罷,痛哭也罷,方能釋懷。
青春,沒有不散的宴席,青春,卻可以回味宴席裡佳肴的美味,回味宴席裡觥籌交錯的貪杯時光,回味宴席裡有趣的說詩逗唱。
回味宴席裡濃濃的人情味,回味宴席裡共同回憶的美好情誼,回味宴席裡共同含淚暢談的美好時光。
酒高原上的人在對酒的愛好中,隱藏了自己活著的灑脫和處世的松弛,隱藏了對前景的樂觀和對自己絕不放棄人生的信任,自覺不自覺地表現出一種“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的氣度。
他們不喝愁酒喝喜酒,不喝悶酒喝鬧酒,不喝苦酒喝蜜酒,甚至都不喝應酬之酒而隻喝誠實之酒,不喝工作之酒而隻喝消閑之酒,不喝不醉的酒而隻喝不醉不散的酒。
在平常,吃飯,這樣全家人相聚著閑談的一個機會,無論是談些什麽,總是有笑的,充滿著快活的空氣。
但這時,景象不同了,就是有名的被大人們公認為搶菜大王的我和蓉弟兩人,也無心想到香噴噴的炒肉,隻靜默的端坐著,把嘴唇放到碗邊,筷子無力的幾粒幾粒地扒飯,有時眼睛悄悄地看一看含笑喝酒的伯伯及因他喝酒而憂愁的坐在這周圍的人。
小半仙吃了口菜:“這幾年你過的怎麽樣?”
吳昊微微一怔,隨即微笑道:“還不是老樣子。”
小半仙道:“可我覺得你似乎變了很多。”
吳昊鎮定自若道:“變化肯定會有,很多倒不見得。”
小半仙道:“若不是變了很多, 你又怎麽會算計我們呢”
吳昊笑容有些僵硬:“此話怎說?”
薑夕顏幽傷道:“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四人中最會演戲的是你。”
他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微微晃腦,看來對這美酒味道頗為滿意。
鬼厲看著他的樣子,嘴角動了動,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但他面上肌肉看去僵硬無比,只怕笑了也顯示不出來。
他緩緩也端起了酒杯,放在唇邊,只是片刻之後,他忽然一聲歎息,帶著幾許無奈苦楚,似乎手中所持的,竟是最苦澀之物,飲之不下,緩緩又放回了桌上。
莫言也放下酒杯,歎了口氣:“自古宴無好宴,這話果然是不錯的,只是,吳昊,我們都沒想到會是你。”
見她先是效仿師父之前的動作聞上了一聞,露出些許困惑的模樣,卻又有些不甘,壓住猶豫毅然灌了一口,緊接著就放下杯子皺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