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影道:“雪山醫脈隻醫有緣人,兩位進來時可見到那片墓地了?”
雖有相伴,小半仙卻無暇顧及這風景的美好,如今望去這何嘗不是一種自然和諧的風景相依美妙的境界,這裡的風景再好,如果沒有了人的相伴,似乎也有了缺陷,也顯得孤寂沒有了生機。
小半仙點點頭,江疏影道:“那是神之墓地,公子若能得到神明的認可,救人之事分文不取。”
凡上得此山來的人,不論是凡人還是修仙之人,都要擺脫那陳腐的世俗觀念,去到那神之墓地之地來接受考驗。
而來過此地的有老有少,有富有貧,有成雙成對,也有獨客單行,每個人都是各不相同。
盡管他們各自所在的環境不同,經歷各異,但詭醫道的人都會選擇那些願修善心,願種善果,願做善事,讓德福滋潤後人的人留下來醫治。
其實這份相遇,不僅僅是簡單的無垢需要詭醫道救治的巧合,而是生物的靈體之間會存在神秘的召喚,就如同小半仙來到了這裡見到了它,它亦在這裡等待著被小半仙找到。
這是個紛擾不停的世界,有破舊而冰冷的規則和世俗觀念,當然也有無數庸俗而陳腐的思維和觀念。
原本清澈如水的事情也會蒙上陰影,乃至落上塵埃。
小半仙不是太聰明,還能知道在人世中覺悟,不致被福報與放縱所蒙蔽,幸而小半仙這些年也不是太忙碌或太貧苦,還能有些在午後散步,興趣盎然看著紅塵的閑心。
從汙穢的心中呈現出汙穢的世界,從還將的心中呈現出清淨的世界,如今小半仙的境況或有不同,若能保有清淨的觀照,不論貧富,事實上都不能轉動小半仙。
一路走來,小半仙覺得什麽都可原諒,但又不知該原諒什麽。
隨著年齡漸長,閱歷漸多,小半仙發現自己討厭的人與事越來越少。
很多人、很多事,深入了解之後,小半仙都會發現別人的難處,站在那個位置那個立場,真的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
畢竟,這世上真正的大惡與大善一樣極其稀少。
很多人只是偶發善心,就覺得自己偉大無比,偶發惡念,也覺得沒什麽值得愧疚。
而普通的人做事總是依照習慣或者是依照本性而為,他們完全跟著天地的運轉而運轉。
此時的人既無明了的目的,也不明了所做的各種意義。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會去過多地思考此外的事情。
不知何為苦、何為樂,就宛如剛出生的嬰兒般,雖整日笑嘻嘻,也感覺不到快樂。
渾渾噩噩、不思進取、得過且過,不想要改變什麽,只是跟風跟水地生活,完全不去考慮生活的意義,或者很少去考慮。
甚至就連生與死,也都不了解。
其實,在這個紅塵之中這樣的人們就已經得到了最後的審判,因為每個人根據其自身素質、做出的功德就已經同時獲得了酬勞或恥辱。
道法就好像手中的一塊玉,如果沒有握過許多泛泛的石頭,就不能了解手中的玉是多麽珍貴了。
所以,要學道的人,應該先認識人生的真諦。
路途是不可能沒有距離的,存在是不可能沒有矛盾的,生是不可能繞過死的,轉世來生還不是要重複這樣的逍遙和逍遙的被取消,這樣的長壽和長壽的終於要完結嗎?那才真可謂是輪回之苦!
假若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有善報,天道酬勤,但這紅塵之中不僅定奪了人們下一輩子的福、禍——這些根據人們在這一輩子的善、惡而定——
生命旅程裡,我最渴望的等待,莫過於辛勤付出後,能得到成功的到來,精心呵護綠草紅花後,它們不再凋零。
人和人的區別,在於為發掘和體現自身的價值所做出的努力,而不在人的本身。
小半仙立刻道:“要怎麽做?”
江疏影道:“兩位隨我來。”
小半仙還待細問,江疏影已別過身去,走出樓去,可是眼中對著月光下的世間萬物皆有些出神。
天空圓月被厚雲遮去了半邊,跟在這個好像把自己當成透明人一樣的女人身後,在陌生又有些詭異的環境裡穿梭,小半仙覺得自己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像小兵一樣立了起來。
漫天月光映入江疏影的眼底,連瞳仁都是荒涼的淨白,孤漠地仿若從不曾說過話,更不曾提點過碧落,青梅之下,有鳳來儀。
月華如水一般,傾瀉下來,樓前的青玉琉璃瓦,在清霜下探出了影子,連著花枝斑斕的疏影,描摹出一幅無聲璨然的畫。
有弱柳扶風,有瓦凝霜,有些露水點,看著生動可愛,無奈沒人垂憐。
月色朦朧,灑在江疏影的臉龐,在她的身上籠著一陣迷迷蒙蒙的煙霧,江疏影的紫瞳閃著星輝。
月華朗朗,星鬥明滅,茵茵青草如敷了層銀霜,顏色很淺;這樣的月光下,很容易讓人心生錯覺,覺得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眼底也有著淺淡透明的清輝,溫柔地漫開,似要將人包圍。
一刹那間,莫流年神為之奪,魂為之攝,月光下的她,比之月光竟然毫不遜色。
莫流年回望金碧輝煌的樓內蘭香渺渺,霞光沉沉,抬起眼,在月光透過兩人發絲映入的黯淡光線中,莫流年的眼底,居然泛著滿滿的,如月華般淺淡的溫柔清輝,而回過頭後卻見到了滿地的冷清。
江疏影玄衣雪顏,兩色昭然,不需要說話,渾然天成的冷漠也使得小半仙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半露半藏,更襯得一張素臉如白玉般溫潤無瑕。
江疏影領著杏雨和墨畫帶著小半仙和莫流年走了約有半裡路,終於來到那片墓地:“公子請先去選一塊墓碑。”
小半仙和莫流年對看一眼,雖然覺得詭異,但小半仙還是挑選了一塊墓碑。
江疏影見到小半仙所選墓碑,神情微微一變:“公子請坐在墓碑前。”
大地沉睡著,月光把所有的東西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白,黑影幢幢的樹林迷離而神秘。
小半仙抬起頭,望著眼前那高高林立的眾多墓碑,月光下影子重疊成荊棘一半的叢林,落在小半仙身上,便連墓碑上的字也都看不清了。
但莫流年此時的心情感到親切而安詳;它簡直像是沒有來由、莫名其妙的東西,名副其實他讓人摸不到頭腦。
事到如今有求於人小半仙也不得不照做,只是終於開始明白雪山醫脈被稱為詭醫了,大晚上的坐在一片墓地裡和一塊墓地面對面,想起來就覺得背脊發冷。
江疏影道:“等會你會進入神之領域,若你能平安回來,我便替你的朋友解毒,你可願意?”
這生命間的聯系,無人能比醫者理解得更透徹,強大亦脆弱,動物、植物,高等、低等,凡是生命, 皆相依相存,許盡一生秉承慈悲救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良醫或許真的就參破了萬物一統的天道。
千金無價寶易得,身為菩提樹心如明鏡台的了悟卻是難於參破。
發乎於情去親近一樣東西,解讀它,會得到啟示,不可思議的。
小半仙弄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
江疏影說的玄之又玄,但小半仙本能覺得那所謂的神之領域不是什麽好地方,但還是道:“一言為定。”
莫流年忽然走到小半仙身邊,對江疏影道:“江掌門,我可以隨我義兄一同前往嗎?”
江疏影稍稍沉吟,道:“好吧,若你希望如此。”
小半仙卻道:“小莫,我一人去就好了,無垢還需要你照顧。”
莫流年在他身邊盤腿坐下,微笑道:“這三年都是如此,這次也不能撇下我,無垢那麽重自然還是你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