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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命不久矣》第四十三章 陽壽將盡
  那是三道極顯眼的香灰印記,最左邊那道,已經有了殘缺的痕跡。

  一道香灰印記,便是一天陽壽。

  安四太太如今便只剩下不足三天的陽壽!

  沈姝細細打量四太太的面容——

  此時此刻,午後的陽光,斜斜照在四太太臉上。

  她臉色蒼白如紙,一點血色也無,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也正因如此,她眉心那三道香灰印就更顯觸目驚心。

  難道……四嬸的病,竟這麽嚴重了?

  就在沈姝怔神間——

  蔣太太輕拍她的手,拉著她,上台階進了屋。

  杏芳院的上房,一應陳設處處彰顯華貴,嫋嫋沉水香,撲入鼻尖,更添幾分奢靡之感。

  四太太掐著病嗓,客氣讓了坐。

  待到蔣太太和沈姝坐下,她便斜斜歪在榻幾上,一手支著赭紅金線的引枕,做出虛弱無力模樣。

  “讓二嫂嫂見笑,我這兩日頭疾發作,腦子亂得像漿糊,有時候還會說些胡話,還請二嫂嫂莫與我一般見識。”

  前一刻還指桑罵槐把人貶得一文不值,後一刻跟沒事人似得圓場。

  也只有成日裡被眾人拱在手心裡的四太太,才會有這樣的做派。

  在四太太看來,這時候蔣太太來“探病”,那是對她心裡有愧。

  她既撒了氣,紆尊降貴隨便尋個說辭給蔣太太台階下,也算是顧全了妯娌的顏面。

  沈姝乍聽見“頭疾發作”、“說胡話”這幾個字,眉心微蹙。

  這是熱腥草中毒之後的症狀。

  當日在福雲寺,若非她發現三哥被人下毒,說不得如今三哥便已成了這副模樣。

  沈姝攥緊手心,幽幽盯著安四太太的臉。

  剛才還不曾發現,如今離得近了,沈姝看得十分清楚——

  四嬸病懨懨“蒼白”的臉色,是因為敷了厚厚的香粉。

  而這屋子裡雖然燃著香,卻聞不見半絲藥味。

  顯然,四嬸所謂的“頭疾”,是裝出來的。

  也就是說,她將盡的陽壽,並非與這兩日的“病”有關。

  可既然是裝出來的病,卻又為何說出和三哥之前所中熱腥草的毒,一模一樣的病症?

  這不得不讓沈姝多想。

  不止沈姝,就連蔣太太聽了四太太的話,原本還帶了兩分笑的臉,也微沉下來。

  蔣太太看向一旁的魏嬤嬤,淡淡命令:“我有話要對四太太說,你帶屋裡服侍的先下去。”

  魏嬤嬤猶豫一息,看向四太太,見四太太沒有阻攔,躬身帶人退了出去。

  待到房間裡只剩下三個主子,四太太略略坐直身子,下巴微揚,神色間難掩優越感:“二嫂嫂知道我不是不饒人的性子,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便是。”

  她雖未明說,語氣間已隱隱透出來,她認為蔣太太摒退了人,是要跟她道歉的。

  蔣太太自然看透四太太的心思,也不說透,隻直截了當、公事公辦地問:“今日我來,是想問問四弟妹,上個月你可是讓采買的人,從安家鋪子買了幾件越窯的新瓷?”

  四太太聞言,知道蔣太太並非來道歉的,臉上掛不住,語氣帶了幾分不善。

  “哎呦,我說呢……原來就為了這事,二嫂才把那些采買的人給處置了?”

  她說著,故意捋捋身上蜀錦裁的春衫,嘲弄道:“不怪二嫂嫂不識貨,越窯是官窯,越窯新瓷,經年除了貢上的,整個大周也就兩三百件,

像蔣家這等沒點官家背景的尋常商戶,就算砸了錢都拿不到。  安家鋪子這次隻得二十幾件,看在姻親面子上,我才求了阿娘讓掌櫃留幾件給沈府,那幾件越瓷,又不是隻進了我們四房,三哥兒院裡不也領了一隻壺麽,不過千兩銀子的事,又是二嫂嫂親批的,就因為這事處置人,也忒小題大做了些。”

  一旁的沈姝,聽見這話,眉心微動。

  明月齋三哥房裡那隻藏毒的執壺,就是越窯的新瓷。

  正如四嬸所言,越窯是官窯,以那執壺壺底機關精密的程度,絕非尋常人能定製。

  而四嬸娘家安家,恰好是官宦世家。

  難道……

  下毒之人,竟真與四嬸有關不成?

  這個念頭一起,沈姝看向四太太的目光,瞬間帶了幾分複雜。

  父親和四叔,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四嬸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對她和三哥還算不錯。

  即便剛進園時,四嬸的話,委實讓人生氣。

  可沈姝實不願相信,四嬸會與背後下毒之人有所關聯。

  “玉芝。”

  蔣太太聲音低沉喚出四太太的閨名,打斷了沈姝的沉思。

  就連四太太,臉上也帶了幾絲疑惑。

  “抱石房裡那隻壺的壺底,有藏毒的機關,若非前日夜裡,你二哥找高人來為抱石診脈,無意間發現壺底之毒,抱石或許就……”

  “什麽?!”

  四太太蹭的站起身,敷著厚粉的臉上,都壓不住震驚之色。

  蔣太太見四太太這副模樣,不覺放緩了聲音:“你我妯娌多年,二房和四房向來同氣連枝,沒生過齟齬。我素來知道你的為人,明日便是母親下的七日之限,我實不願到明天與你對質。”

  說到這,她頓了頓:“這樁事,現下只有你知,我知,若真是你, 我今日與你說了,便是打草驚蛇我也認了。可若與你無關,究竟是誰要借安家和你的手,布下這等殺局,還需仰仗你細查才是。”

  安四太太聞言,看著蔣太太,神色複雜。

  “二嫂……”

  蔣太太站起身,抬手打斷她的話:“你我之間,無需多言。”

  說完這話,蔣太太拉著沈姝,朝安四太太告辭,離開了杏芳院。

  直到回到蔣太太的嵐春院,摒退一乾服侍的人,沈姝才問出心中的疑惑:“娘親,您……今日這麽做,是真的相信四嬸與此事無關嗎?”

  蔣太太拉著沈姝的手,溫和而堅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你阿爹和你四叔,就像你和你三哥一樣,若今日換做是你,你會相信你三哥與此事無關嗎?”

  沈姝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相信,三哥不會害我的。”

  然而,下一瞬——

  她又疑惑地說:“可這次是四嬸,並非四叔……”

  蔣太太笑道:“你四叔和四嬸伉儷情深,他們夫妻一體,不分彼此。咱們武將之家,上戰場拚的是身家性命,若連嫡親兄弟都不能托付,又如何所向披靡。你阿爹和四叔,在沙場上是兄弟更是同袍,刀山屍海都扛過來了,你四嬸在這種事情上,自然也不會拖你四叔的後腿。”

  她說著,聲音轉沉:“更何況,此番下毒之人,目的並非為了毒死抱石,而是另有企圖,若他們達到目的,便是我們闔府的禍事,你四嬸定不會做出這等蠢事!”

  這話讓沈姝腦中“嗡”的一下,似有什麽畫面,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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