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說完剛才的話後,一向成熟穩重的衛悌之也不禁有些微微錯愕,前幾天在望水樓裡,他曾經騙陳積說過幼笳染疾在身,許久未好,沒想到昨天的事情竟然讓自己一語成讖了。
想當初,確實是他在父母的面前建議兩國姻親的,只不過率先提出這個條件的,是當時已經去到江寧的陳稼。
當時的他們已經基本決定了結盟事宜以及質子人選,後來鑒於在當前時代的背景之下,質子能夠安然回國的幾率實在不高,所以陳稼才會有意給三弟多加一層身份,即使這個身份只是面子上的,那也總比單純的一個質子要多些保障。
衛悌之顯然也是明白陳稼的用意,再加上從各處的情報得知,他的三弟不過是個膽小懦弱的書生,平時連大聲說話都沒有勇氣,別說是自己和父皇,就連幼笳也能將他治的服服帖帖。
鑒於這些原因,衛悌之這才同意了陳稼的條件,然後告知給自己父皇衛紹。
只是僅僅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當初所有的一切都變化的天翻地覆。
陳積不再是那個毫無膽量的書生,甚至也不再是後來那個歇斯底裡的狂徒,而是搖身一變,成了現在這讓自己都無比欣賞的俊才後生。
而自己的妹子幼笳,在經過一連串各種各樣的遭遇之後,別說是能夠製服陳積,現在更是連自己都搭了進去,在人家的府上服服帖帖了。
衛悌之自然是將這些意料之外的變動都看在了眼裡,所以,他才會在這二人的身上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計劃與安排。
尤其是最近幾天,和他在望水樓的小聚之後,他心中的一些想法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他本來就有心將這些想法告知給自己的父皇,擇日不如撞日,再加上母親問起,他便在略微的沉吟過後,直接回道:“母親,如果那禦醫的診斷屬實,幼笳真的是因為妹婿……因為那洛州世子而相思成疾的話,那幸虧是染上了風寒,而且過去那邊的時間早,如果沒有這些意外情況的話,幼笳身子裡的那些內傷越積越重,時間久了的話,怕是要悔之晚矣。”
正在上愁的皇后楊氏,在聽到兒子的這些話後也是有些錯愕,剛才在聽到衛紹講完那些事情之後,她的心中也閃過這些念頭,只是那些念頭都是淺嘗輒止,她實在不敢太過深入的聯想那種後果。
現在兒子這麽直白的說出,顯然直接戳中她最為糾結的地方。
“要不怎麽讓你想辦法解決,為的不就是防止之後再有這種事情出現!”
楊氏的聲音之中顯然有些不悅。
“這個……”
衛悌之的語氣顯然弱了不少:“以悌之的意思,最好還是隨了幼笳的心意,讓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
“嗯?”
皇后楊氏的臉已經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就這麽把幼笳送給別人了?!”
“母親……這個也不能說是送……”
衛悌之硬著頭皮道,面對母親的怒意,即使沉穩如他也沒有多少辦法。畢竟,從及冠之後,衛悌之也基本沒有見過母親對自己這樣了。
“幼笳的性子母親你也知道,平時的她是沒有多少常性,但是一旦認定了什麽事情,想要再拉回來,那可就難如登天了。”
“但是你也知道,這盟國的身份變化無常,萬一你四弟在武周遭遇不測,那我們要如何處置這陳積?是流放還是殺了?到時候幼笳怎麽辦?”
“母親的想法卻是有可能,不過……這個問題悌之等會兒再說。而且現在岐國強盛,涼國結盟的關系多數還會持續很長時間。”
當他開始分析局勢的時候,語氣這才逐漸明朗起來:“悌之知道,幼笳是母親的掌上明珠,舍不得她離開自己身邊。所以咱們就先看看,如果放任幼笳的話,以後的事情會變成什麽樣。”
聽到衛悌之這麽說,皇后楊氏也開始靜下心來,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是兒子的這種語氣確實可以安心定神,
“這第一種結果,自然就是陳積的身份一直不變,然後在這裡做一輩子的質子,讓幼笳如願以償的同時,也一直留在母親的身邊。第二呢,也有可能是幼笳並未看清陳積的為人,又或者是二人沒有真正的生活在一起過,還有許多問題沒有發現,等到他們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幼笳無法忍受陳積,然後離開再回到宮中,這樣雖然可能引起一些城中的微詞,但是對幼笳和母親來說,無疑也是可以接受的。至於第三種……那就是母親所擔憂的那些了。”
衛悌之頓了頓,望著自己皇后楊氏道:“涼國結盟的關系中斷或者斷裂,那陳積不能再留在姑臧,然後幼笳處在兩難之地,無法抉擇。而且那時的他們肯定也已經生兒育女,如何處理他們的孩子,更是一件天大的難題。”
“悌之……既然你也十分清楚這個可能性,那剛才為什麽還……”
“母親。”
衛悌之在楊氏的聲音之後說道:“一來,這種可能性並不算太大,二來就算到最後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麽中間這麽長的時間裡,咱們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嗯?咱們還要做些什麽?”
“自然是要把陳積和咱們涼國捆綁的更為緊密起來。 ”
說到這裡的衛悌之眼中似有精光閃過:“如此人才,且不說為了幼笳,就單單因為他的那些魄力和奇思妙想,咱們北涼也不能輕易放過的。”
之後,他這才重新望向前方的二人:“本來這件事情不用母親操心,悌之隻告訴父皇就好,但是為了讓以後的幼笳更好,現在就一並一並說與母親了。”
“悌之先別著急。”
坐在另外一邊沉思了許久的衛紹,在此時終於開口說道:“你和那陳積交往頗多,所以應該也看的出來,他雖然為人不錯,對幼笳麽……也還可以。但是想要讓他融入北涼,這事是基本難以做到的,就算是讓他在這裡成家立業,結果也不會有太多改變。”
“父皇誤會了……”
衛悌之直言解釋道:“孩兒從未對這種事情報以什麽期望,剛才的意思是讓陳積為北涼做些事情,然後以此來抵消母親所擔憂的第三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