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宿遷相見後的翌日上午,徐二郎帶著徐翀、翩翩,去了平西侯府一趟。
原本他還想抱著小魚兒同去,卻被瑾娘拒絕了。
瑾娘倒不是擔心小魚兒沒見過世面,去了平西侯府沒規矩闖了小禍,給家裡帶來麻煩。
純粹是想著,豪門世家規矩多,尤其是家裡有老祖宗的,有人前去拜見動輒三跪九拜行大禮,大人尚且覺得勞苦,對孩子來說更是受罪。
小魚兒是她和徐二郎的掌中寶,雖然從小規矩也學的極好,但到底還是小孩兒心性,又是被嬌慣長大的,瑾娘擔心她吃不了苦,又擔心她吃了苦頭隱忍不說,她更心疼。
更何況,她哥哥和姐姐都沒去呢,隻帶她一個小的過去,別人肯定要說閑話。
瑾娘斟酌後就說,“小魚兒就不去了,你把長安和長平帶去吧。至於長樂,也不去了,在家裡和小魚兒玩耍。”
長安長平長樂年初出了孝,倒是不忌諱出門做客。而且長安長平又是徐府下一代撐門戶的男丁,出去見見世面沒什麽不好。而長樂素來膽小,也不愛應酬交際,瑾娘想著若是自己也去還能多看顧著她一些,可如今她懷胎一個多月,正是脆弱的時候,需要好生調養,所以這次她是不去平西侯府的,隻讓翩翩作為女眷代表過去一趟。翩翩自己還不大,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再照顧長樂,怕她顧及不到。
瑾娘又開口說,“如果到時候你和世子有話說,就把長安長平交給三郎照顧,這樣也不耽擱你應酬辦事。”
徐二郎點頭說好,隨後讓人將瑾娘準備的禮物搬到馬車上,一行人就出去了。
走了這麽多人,府裡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下來。
瑾娘不能勞累,就坐在貴妃榻上懶懶的翻看著京城物價的圖譜。恰此刻長樂帶著小魚兒過來,軟著聲音說,“嬸嬸,我帶小魚兒去找桂娘子玩耍可以麽?”
“可以啊。”瑾娘聞言笑著說,“只是小魚兒有些調皮,到時候你別嫌棄她妨礙你學醫就好。”
長樂學醫也很刻苦,她如今大多數時間用來讀書認字、練習書法,其余時間便用來和桂娘子學本事。
瑾娘是支持長樂學醫的,不管怎麽說,有個一技之長說不定關鍵時刻就派上大用場了呢再說,學醫總比學些傷春悲秋的琴譜或詩書好,沒的好好的女兒給教導的病西子一樣,看著就讓人心裡悶氣。
長樂連忙搖頭,笑著說“小魚兒最乖,才不會搗亂,她會幫我理藥材呢。”
既然長樂都不嫌棄小魚兒調皮,瑾娘就無話可說了,又叮囑了小魚兒幾句,讓她聽姐姐的話,就讓兩個小的離開了。
她看了會兒書,眼見著中午了,就讓人把兩個小的叫來,一道用了午膳,隨後才去午休。
睡著前瑾娘還想,這個時候想必平西侯府那邊也開膳了,不知道幾個小家夥如今怎麽樣,有沒有被那氣氛壓抑的戰戰兢兢,有沒有碰見合胃口的飯食,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結識脾性相投的小夥伴?
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醒來時覺得渾身發冷,就趕緊讓丫鬟給她取了一件夾襖。
京城冬天冷的程度和平陽鎮不遑多讓,事實上,瑾娘覺得興許比平陽鎮還要冷上些許。畢竟平陽鎮周圍有山,而平陽鎮所處的地方有些類似山谷,所以從西北過來的寒流在這裡多少有些減緩,相對的冬天就沒有那麽冷徹骨髓了。而京城,是真的真的很冷啊。
瑾娘琢磨著,就京城這個冷的程度,說不定十月底就得下雪。既然如此,那下雪之前就要把所有過冬的東西都儲備好。
先不說棉衣和棉被要盡快趕製出來,隻說煤炭,就要買不少呢。
瑾娘想到這裡,就在心裡默默算起來。最後算出一筆天文數字,她也是驚愕。
不過煤炭是省不了的,尤其家中還有好幾個孩子,取暖更要供應上。不然孩子們稍有個風寒燒熱,那就是一場大災難。
想到這裡,瑾娘突然又想起,這宅子中只有火牆,好像沒有炕。
火炕可是好東西,冬天燒熱了坐在上邊做活或玩耍都再好不過,這個怎麽可以沒有呢?
瑾娘就連忙問身邊的青苗,“你們房間是不是也沒有火炕?”
青苗納罕,“火炕不是只有咱們平陽鎮才有?京城竟然也有燒炕的麽?”
瑾娘:“……”醒醒啊青苗!火炕又沒有被西北人申請專利,人家京城的百姓怎麽就不能用了?不是只有西北的人聰明,人家京城更是人傑地靈,取暖的法子不勝枚舉啊!
瑾娘:“你去外邊傳個話,別管今天是墨河當差還是澮河當差,讓他出去打聽打聽京城有沒有盤炕盤的好的老手藝人。要是有的話,就趕緊讓人請過來,如今天冷了,得趕緊把炕壘起來才好,要不然,這個冬天怕是不好過。”
“唉。”青苗應了一聲就快步走出去了。
青禾正好端了燕窩羹過來,讓瑾娘喝一點。
說實話燕窩這東西瑾娘懷小魚兒時沒少喝,都快喝傷了。可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這燕窩多貴啊,家裡的儲存基本上全供應給她了。這也是為她養身子的,她不喝浪費了不說,真要是虧了肚裡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那後悔也晚了。
所以盡管瑾娘百般不樂意,最後還是捏著鼻子把一盞燕窩羹都喝光了。
這時候負責照顧小魚兒的嬤嬤把小魚兒也送來了。
小姑娘也有午休的習慣,如今也剛睡醒,正吵著要娘親呢。
瑾娘就哄著她喝了幾口溫水,又問她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做夢夢見娘親?
小魚兒扯著軟軟的小奶音回答了,末了才習慣性的摸摸瑾娘的肚子,嬌嬌的說,“弟弟乖乖。”
瑾娘肚子裡這個寶寶確實挺乖的。想當初懷小魚兒的時候,瑾娘孕期反應大,有時候吐起來天昏地暗的,這胎卻很安穩,至今為止除了嗜睡也沒別的不適。興許是小家夥本就性情平和,又或者是體諒母親趕路辛苦,反正不管怎麽說,瑾娘這胎懷的挺順當的。
小魚兒人小鬼大,前天晚上碰巧聽到父親和母親說話,就知道母親肚子裡有了小寶寶的事情。
而她固執的覺得那是小弟弟,所以張口“弟弟”,閉口“弟弟”,親昵的摸著母親的肚肚,好像摸到了弟弟一樣。
瑾娘也不問她,為什麽每次都說是弟弟,小孩兒的想象力天馬行空,又或者小孩兒真的可以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反正不管哪種解釋都行得通,總之她是懶得去尋根究底。
小魚兒此時已經清醒了,就從母親腿上跳下來。
“我給母親捏捏腿,母親抱著我辛苦了。”大眼睛白皮膚的小姑娘奶奶的說著心疼人的話,真是快把瑾娘一顆慈母心暖化了。怪不得人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真是一點沒錯啊。看她閨女可愛的,她都想抱著她好好親幾口。
瑾娘理所當然的看著小閨女拱著小手手給自己按摩,一會兒又看她忙碌的握著小拳拳給自己捶腿,她眸中帶笑,嘴角都繃不住了。
小魚兒卻在說,“爹爹怎麽還不回來呢?爹爹說好回來時給我買冰糖葫蘆的。”
瑾娘:“……你什麽時候和你爹爹說,讓你爹爹給你買冰糖葫蘆的,娘怎麽不知道?”
小魚兒萌萌的歪著頭,俏皮的眨眨眼,“這是我和爹爹的小秘密,不能告訴娘親的呀……”
瑾娘:好扎心!
怪不得人都說閨女就是當爹的上輩子的小情人,真是一點不假!
你爹都想不起來給你娘買冰糖葫蘆,竟然還能給你買?!
憑什麽啊,我還給他揣著崽呢!他這麽厚此薄彼,我可是會鬧.革.命反了他的!
小魚兒聽不到母親心裡的咆哮,又俏皮的說,“我給爹爹眨眨眼,爹爹就知道我什麽意思了。”
瑾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這小磨人精的小鼻子,哼哼笑,“感情你和你爹還有小暗號啊?小魚兒乖乖,快快告訴娘親,你爹爹以前是不是私下裡沒少給你偷渡東西?還有,你們還有別的小暗號沒有?”
小魚兒兩隻小胖手趕緊捂住嘴巴,直搖頭不說話。
哎呀,嘴太快把不該說的說出去了,糟糕了,娘娘生氣了。
瑾娘拿這個裝傻的小磨人精真沒辦法,最後只能作勢捏了捏她的腮幫子,就把她放開了。
小魚兒“虎口逃生”,撒開腳丫子就跑出去。一邊跑還一邊笑的銀鈴似的給瑾娘說,“娘親我去門口等爹爹回來。”
是等你的糖葫蘆吧?
小丫頭人小心眼不少,還會糊弄當娘的了。等著,看她等會……收拾她爹!
又過了片刻功夫,徐二郎幾人就回來了。
徐翀和平西侯府兩個年齡適中的小子出去賽馬了,所以過來的只有徐二郎,翩翩,以及長安和長平。至於小魚兒,估計拿著糖葫蘆找個隱蔽的地方吃去了。
徐二郎明顯又喝了不少,他滿身酒氣,面色薄紅,有些微醺,所以一手揉搓著額頭,顯而易見有些不舒服。
翩翩和長安長平給瑾娘請了安就先後坐下了,一坐下翩翩就嘰嘰喳喳開口說,“嫂嫂你今天沒去平西侯府真是太可惜了。平西侯府真大啊,我們走了足有半刻鍾時間,才進了二門。人家府裡修建的也好,假山湖水,亭台樓閣,九曲回腸,看起來真是繁華的不得了。但也不是單純的繁華,就是那種看起來非常有意趣,非常雅致的感覺。就連人家家中種的花木,看起來都有幾分與眾不同。”
瑾娘聞言就笑,“那到底是建國後就封的侯府,豪門勳貴,底蘊深厚,那裡是普通人家比的了的。”
翩翩點頭,“嫂嫂說的有道理。”
隨即又興奮的和瑾娘說起,今天見了什麽人。什麽平西侯老夫人慈祥和藹,相處起來讓人覺得特別親切;平西侯夫人端莊大氣,就是看著有些距離感,她在她跟前都不敢大聲說話;平西侯府的幾個姑娘,看起來氣質更好,學識更好,規矩更好,但她們私下裡也會吵架,也會明朝暗諷,看起來不是很和睦。
另外,還把手上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瓏手鐲,以及頭上的點翠鑲紅寶石金菱花步搖,取下來給她看。
其實方才翩翩一進來,瑾娘就注意到她頭上的步搖了。畢竟上午翩翩出發時,頭上還沒那樣首飾,顯而易見是平西侯府的夫人或太夫人給的見面禮。
而不管九轉玲瓏手鐲,還是金菱花步搖,都精致華美,又都非常適合小姑娘佩戴,可想而知這都是平西侯府的兩位夫人特意給翩翩準備的。
瑾娘見狀心裡好受許多。
再想起徐大郎,心中雖有惆悵、無奈、惋惜,卻也稍感欣慰。
他為救平西侯世子而亡,而他的家人享受著他用生命博來的這點恩德,享受著他掙來的臉面。
說來慚愧,但事實就是如此讓人無奈。
瑾娘讚了兩聲好,翩翩就喜滋滋的坐下了。
稍後長安和長平也說了今日見聞。
他們被平西侯世子的次子帶著玩耍。
那小公子年紀小,又因為是世子夫人所出,性格不免乖張。但興許是之前被家中人提醒過,要接待的是他父親的救命恩人,所以雖然對長安長平還有些頤指氣使,還是動不動就想發脾氣,但都忍住了。
但盡管如此,去人家家裡做客,沒有被好好招待,反倒還要看人臉色,對長安長平來說也說此行也不太愉快。
可兩個小家夥也不想叔叔嬸嬸為難。
畢竟平西侯府勢大,就是說出來也是讓叔叔嬸嬸傷神,不如不說。
兩個小家夥便體貼的撿了好的說,好似這趟出行很高興一樣。
可他們到底人小,加上如今笑的樣子很僵硬,瑾娘如何不曉得兩人是故意拿好話哄她。
她又開始氣怒,覺得長安長平的父親為救平西侯世子而亡,如何就擔不起那家人的客氣相待了?就且說沒有哪一樁恩德,客人登門好好款待不是最基本的禮儀規范麽?
可還是那句話,誰讓他們勢弱呢?
勢弱就得被欺負,被欺負了還沒處說理,這世道就是如此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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