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的書房現在成了審判他的地方。

　　鼠鎮雖然算不上富饒城區，但十萬人口足以供得起比爾奢侈的生活。

　　但比爾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視女人如衣服，視美酒如命，而比起市面粗製濫造的各類酒，他更喜歡喝自己釀的朗姆酒，這些美酒在他書房儲存了十大桶。

　　莎拉飲酒多年，卻一點沒覺得酒有什麽好滋味。

　　此時此刻，她用子彈在酒桶上開了個洞，手指蘸著金黃色的朗姆酒送進檀口。

　　“滋味不錯。”

　　“或許這就是勝利的滋味。”

　　莎拉淺嘗即止，任由美酒汩汩流出鋪滿地面。

　　她拿起空桶，將封蓋掀開，跺在比爾面前。

　　比爾被死死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說說看吧，你那些搜刮來的財寶在哪?”

　　“能換一條命?”比爾平靜道。

　　比爾的長相和其他幫派老大比起來，書生氣很多，更像是某個地方流浪過來的學者，而非手上沾滿鮮血，掌控一區的黑幫老大。但比起學者，他又多了幾分堅毅——至少胸口幾近致命的傷口，並沒有讓他哀嚎起來。

　　“看我的心情，你可以選擇不說。”莎拉手指勾著槍旋轉。

　　“屠宰碼頭，綢刀屠宰店裡。”比爾沒有死撐，說完欲言又止，無奈加上一句，“希望你有個好心情，莎拉小姐。”

　　“謝謝，我心情確實不錯。但我也不準備饒你！”莎拉突然將比爾推翻在地。

　　比爾和椅子綁在一起，跌倒後雙腿跪在地上，椅背的限制讓他無法抬起頭，視線內只有那隻空酒桶肚子，以及莎拉纖細有力的小腿。

　　莎拉的腳步聲遠去。

　　但很快又回來，推到空酒桶，橫插過來，把比爾的腦袋放了進去。

　　他意識到了什麽，掙扎起來。

　　可惜沒有用。

　　金黃色的朗姆酒澆在他的頭頂，順著金色發絲流到桶裡。

　　莎拉空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說起來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

　　比爾下意識回想一番，卻沒在腦中搜索到關於和莎拉第一次見面的記憶。

　　但莎拉在幫他回憶。

　　朗姆酒繼續澆灌著他的頭顱。

　　“十年了。”

　　“那時候我和我父親母親生活在一個小小的工坊裡。對了，我母親是個很厲害的女槍械師，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工坊裡幫工，幫母親安裝轉輪鎖扣、校準扳機軸距，每一支槍支我都會第一個拿去試射。”

　　“說起來，你們比爾吉沃特很多人收藏的好槍，都是我母親製作的。”

　　朗姆酒漸漸注滿桶底，比爾身體顫抖起來。

　　什麽庸俗的故事，他才不要聽，他隻想趕緊死掉，而不是這樣看著死亡步步逼近。

　　“後來有一天，有個很厲害的人登門。”

　　“他要母親給他做一對無人能及的手槍，他很自信，也很自負。他的名望讓我母親無法拒絕，一年後，我母親終於做出來了。那個人登門要槍，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付錢。”

　　“我母親告訴他‘這副手槍你不配拿在手裡’！”

　　比爾愣住了。

　　這句話讓他找到了記憶中那個孤島上的工坊。

　　他大叫起來:“那個人不是我！我當時，我當時只是他的小弟！”

　　“他帶著紅色面巾，顯然是多余的，他一年前登門的樣子我記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身後的人，

我也記得清楚，比爾，你當時站在他後面第五個對吧?”　　比爾:“是，是，我只是跟班的，他現在根本都不記得曾經有我這個小弟！我是冤枉的，當時我想勸他來著——”

　　“勸他?”

　　“他用這兩把槍殺了我父母，然後燒了我的家。”

　　“你有勸嗎?你敢勸嗎?”

　　朗姆酒已經倒了一半，比爾的鼻子幾乎貼著酒水了，以往令他陶醉的金色液體，現在成了他的夢魘，如果能活下來，他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在碰任何酒！

　　他嚎哭著，顫抖著，但卻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他當初不敢出聲，就算他能預知會在十年後有現在的結局，重來一次他依舊不敢。

　　因為那個人叫普朗克。

　　海洋之災普朗克！

　　比爾吉沃特的王，歷史最大的暴君！

　　普朗克燒了那個冒犯他的工坊，殺了它的主人，那副手槍也被羞怒地丟進火海。

　　但莎拉活了下來。

　　她得到了那副手槍，但失去了父母。

　　比爾想不起來是她，即便她開頭說了很久，因為莎拉曾經有一頭亮麗的淺黃頭髮，但那頭稚嫩的黃發在父母的血泊中染紅，一直鮮豔到如今。

　　美酒漸漸斟滿。

　　莎拉看著比爾在美酒中掙扎、顫抖，直到他失去呼吸。

　　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她從未和第二個人說起過，除了眼前這個將死之人。

　　或許這輩子她都不會和任何一個活著的人說起這個秘密，包括雷文，包括被她用來作為報復手段的兄弟們。

　　因為那個名字的分量太重。

　　重到哪怕她傾吐出秘密後，心裡沒有半點預想中的暢爽， 反而胸口沉甸甸的，讓她喘不過來氣。

　　畢竟，她的敵人是普朗克，而普朗克是整個比爾吉沃特。

　　……

　　看到莎拉從書房走出，雷文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船長，比爾說了嗎?”他透過門縫看了眼，被綁在椅子上的比爾倒在地上，頭埋在酒桶裡面已經沒了聲息。

　　老大就是老大，凶殘！

　　“嗯。”莎拉麵色如常，看不出悲喜。“讓詹姆再帶幾個人，我們去屠宰碼頭。”

　　“屠宰碼頭嗎?是。”雷文應道。

　　“對了，艾歐裡亞那個小鬼真的殺了歐文?他人呢，找到沒有?”莎拉想起來，叫住雷文。

　　“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歐文的屍體我看過，被刺穿了心臟，不像是平常的武器，應該就是李若手裡雙面開刃的怪武器弄的。”雷文小心翼翼看了眼莎拉，試探道，“那我們是繼續找他，把他做掉，還是?”

　　“他能做掉歐文........實力確實不錯，這樣的人如果不能一擊斃命，我們付出的代價將會很慘重。屠宰碼頭利潤很小，讓給他吧，無傷大雅。現在關鍵的是把綢刀的財寶拿到手，不然後續工作可沒資金展開了。”

　　“明白了。”雷文松了口氣。

　　“怎麽，你喜歡那小鬼?”莎拉側目笑道。

　　“沒沒，只是覺得這家夥還有點意思，和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樣.......或許船長可以和他交個朋友。”雷文壞笑道。

　　“呵。”莎拉搖頭，沒有理會。“走吧，去收獲我們的戰利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