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衛真站起身後,雀斑少年就連忙跑過來把礙事的追風吼給牽走。然後,又一溜煙的跑回牌坊底下,背靠著石柱,雙手環胸,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雀斑少年並非沒有同道,只見那傅勵馳亦是站得不遠不近的,似翹首期盼著什麽發生。只是神情之中,多少有些不懷好意便是。
其余的人在解劍庭那邊處理完事情後,也都陸續走過山門牌坊。
此時,被李衛真質問得啞口無言,心生暗鬼的范福生,好像瞧見救命的稻草。慌忙對過路的人,連連投去求救的目光,見好似沒人搭理他,便連聲呼喊道“弟子范福生,拜見二師兄,拜見隋師姐……”
范福生還是有點眼力勁的,只要這兩人開口,幫忙勸上兩句,他多半會沒什麽事。
只是,令狐天與隋文煙,最終都只是筆直地走過,就連眼珠子,都沒有往范福生這邊轉動一下。更沒有在與李衛真擦肩而過的時候,留下過隻言片語。
可范福生沒灰心,路過的,就算是記不住姓甚名誰的,也都喊上一句師兄,師姐。就連杵在一旁擺明了想看戲的傅勵馳與雀斑少年,他都沒落下。
結果,隻換來了傅勵馳的白眼與雀斑少年嬉笑著道“差輩了,差輩了,我管你叫師兄才是!”
直到蔡若閑在身邊走過時,李衛真的神色才緩和了些許,招了招手,低聲道“勞煩閑哥,幫我把他倆先送回德風靜苑吧!拜托了!”
蔡若閑點了點頭,略作猶豫之後,還是附耳道“我知道你在氣頭上,但依小蔡來看,事情還是別鬧得太大,畢竟,人言可畏嘛!”
或許,是先前跑江湖,四處和人打交道的關系。蔡若閑說話,總是喜歡留有余地。
李衛真亦知道,對方也是在為他著想,但本就情緒壓抑的他,一回來又被人點起了火頭。如果說,這口惡氣不當場發泄出來,估計真能道心蒙塵。
李衛真不可置否地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這世間親近之人的模棱兩可,絕大部分,都只不過是礙於情面的敷衍罷了
從李衛真的語氣中,蔡若閑已經知道自己是勸說無效了,便退開了小半步,回歸到了沉默。
蔡若閑向來是識趣之人,這點李衛真從不擔心,所以便把心思又放回到了兩個小家夥身上,輕聲道“你們先和蔡哥哥回家,先生待會有點事情要忙,還要晚點才能回去!”
安瀾連忙搖了搖頭,臉上的陰霾早早已是一掃而空,如今正是眼神熠熠地道“不嘛!安瀾要看先生教訓完壞人才回去!”
怎料,李衛真竟收起了寵溺之色,一板一眼地說道“那可不乖,先生教訓人的樣子,可凶了。安瀾看了,晚上會做噩夢的!”
安瀾張口正要說話,李衛真搶先一步豎起了一根手指,搖頭道“還有,先生知道你們是一番好意,但表達的方式不對,下不為例,知道嗎?回去之後,每人把門規抄一遍!”
安瀾頹然泄氣道“啊?還得受罰啊?”
李衛真一臉認真地道“你們又沒有做錯,何來的懲罰?這是今天的功課,要是做不好,才有罰!”
聞言,安瀾連忙跑到蔡若閑身邊,急急忙忙地道“蔡哥哥,趕緊把你的飛劍拿出來吧!我要在先生回家後,第一個拿功課給他檢查!葉童他吃很多,重得很,咱就不先帶上他了,免得比飛兩趟都要慢!”
目送著宛如心頭肉的一對金童玉女遠去之後,李衛真方才徹徹底底地松了口氣,這將意味著,接下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他都將毫無顧忌!
“好了,現在就讓我們來捋一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李衛真掰著手指緩緩轉過身,一聲聲如同爆豆般的聲響,如今更像是在午夜敲響的喪鍾,聽得人三魂七魄都快跑沒煙了。
“我們禦戰堂弟兄,守著海岸防線七個多月,日曬雨淋倒也沒什麽,死人見多了,也都不覺得出奇。總想著,即使下一個屍埋黃土的是自己,也都是為了大義,值了!”
“說出來,真是臊得慌!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我們在外頭拋頭顱,灑熱血,你們這些孫子倒好,將我們這些拿命去給你們換安穩的人,當做是茶余飯後的消遣?”
“你大爺的!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我在你們的談笑之間,怕是已經死了上百次都不止了吧?”
李衛真每說一句話,便往前踏出一步,一身凜冽的氣勢亦隨之暴漲一層。當氣勢攀升到最高峰之時,正好站在了那名叫莫貴的守山弟子跟前,嚇得那人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
莫貴拚命地蹬著腿,試圖往後退去,卻是分寸也挪動不得。便連忙自扇嘴巴子,哭求道“饒了……饒了我吧!李師兄,真的真的沒有下一次了!”
李衛真愈發氣急“都給我站起來說話!”
莫貴哭喪著臉道“腿…腿軟,實在是不聽使喚啊!”
見此滑稽一幕,雀斑少年忍俊不禁道“我猜他倆,那雙手可乾淨著呢!怕是連妖獸都沒殺過,哪裡承受得了師兄您這一身殺氣威壓啊?您要真是不放這倆癟犢子一馬,估計到天黑了,他倆也站不起來!”
李衛真冷哼道“瞧瞧你們這窩裡橫的熊樣!還守山門呢?太一門的臉,都快被你們給丟光了,敗家玩意!”
話雖如此,李衛真還是適當的又收起了大半氣勢,兩人方才在嘗試了幾次過後,勉強得以站起身來。只是歪歪斜斜的,比池塘邊的歪脖子樹都還要不堪。
“你叫莫貴是吧?”
莫貴唯唯諾諾地點頭道“是小人沒錯!”
李衛真板著臉道“感謝你爹娘給你的這個姓吧!不然今天,肯定有你好受的!我很尊敬這個姓,如果你再敢辱沒了它,死一次你都不夠!”
說罷,李衛真竟毫無停滯的就轉過身來,開始把矛頭指向那個范福生!
這種突如其來,堪稱生硬的轉折,不僅當事人莫貴不敢相信,就連旁觀的兩人都給傻眼了!
最為愕然的,竟還要數傅勵馳,他心中暗罵“敢情哪位姓莫的跟你有親,就順帶的連同姓的都沾光?我姓傅的,挖你祖宗十八代山墳了嗎?你動輒就非打即罵?挨千刀的,這什麽人嘛?”
來到范福生跟前時,李衛真的問題也如方才那般,同出一轍,“你就是范福生?”
見到莫貴的遭遇,范福生沒來由的,竟覺得心裡有底了,連忙賠笑道“小姓范,名福生,我爹給起的!”
李衛真不動聲色地接著問道“這個范,和戒律堂范繼山的那個范,是一個范?”
再聽完這句話,范福生已是暗暗松了口氣,語氣也輕松了起來,“小人和范師兄是同族,不同宗,但還算是碰得上面!”
李衛真嗤笑道“我懂,就是那種雖然不熟,但能夠沾上點關系的親戚嘛!”
見李衛真笑了,范福生就更是篤定了,連連點頭笑道“師兄說得是,確實是這麽一回事!”
人性就是這樣,不管你先前表現得有多強勢,只要你說話稍微隨和點,就連先前怕你的人,也敢開始套近乎了!
“那你就真的是很該死了!”
李衛真的氣勢驟然再攀升到了至高點,而且只針對范福生一人!
但這一次, 范福生的身形不墜反升,因為在他被猛然壓頂的氣勢摧殘得再次癱倒之前,李衛真已經一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見此熟悉的一幕,不遠處的傅勵馳竟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所幸左右顧盼下,都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一個區區的守山弟子,戒律堂的預備成員,就敢如此蠻橫?這要是正式入職了戒律堂,還不得欺負得新人要死不活?”
李衛真抬起另一隻手,一下一下的用手指頭戳著范福生的胸口,透過指尖的每一下暗勁,都能讓當事人承受錐心之痛!
范福生哪裡還有心思去想李衛真為何突然翻臉,只能全力運轉靈力護住心脈,但仍是止不住心脈受創,暗紅的鮮血從鼻孔裡緩緩流出。
繼而,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原本蒸蒸日上的盎然生機,此刻正悄然地流逝著!
李衛真仍是沒有住手,依舊臉色鐵青地冷哼道“你要是我手底下的人,我非親手把你沉入寒冰池不可!”
說罷,李衛真大手一揮,已是將那原本給提在手裡的范福生,給狠狠地扔到百丈外的一棵大樹乾上。
撞得葉如雨落,還是傾盆大雨的那種!
“帶他去藥廬,跟聞師兄說,盡了人事就可以了!”
隨後,李衛真大步流星,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