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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之戀》第7章 人在旅途
  次日凌晨,肖克被一陣陣說笑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朦朧中感覺天已經亮了,說笑的是隔壁睡鋪上的人,肖克分辨出講話的是幾個四川老鄉,那燥亂的語調,宛如一窩麻雀,嘰嘰喳喳,爭吵不休。

  肖克聽著有些煩躁,又覺得這些出門在外的人也十分輕松灑脫,這讓他有些羨慕,羨慕這些隨遇而安,又很會自得其樂的人群。

  人其實就是這樣,如果把生活的目標降得較低,就很容易獲得滿足感,也隨時可以享受眼前的幸福,這樣的人生無疑是快樂的!

  人又何必非得給自己定一個所謂崇高的理想,而使自己陷入到無邊的痛苦中去呢?

  對,人眼前的幸福才是真實的,可靠的。

  肖克不禁心中有了些莫名的激動,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丁建平,他依舊鼾睡著,睡得很沉,很香甜。

  這個人顯然也是幸福的,他更是豁達開朗的人,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行走江湖,義字當先,結交天下的朋友,四海為家。

  這樣的人,怎麽會有煩惱呢?

  肖克想到自己,暗自啞然失笑,他覺得自己有時真是自尋煩惱。

  他索性起來,拿上毛巾和牙缸去了車廂兩頭的洗漱間。

  車廂很窄,乘客來回在過道裡走動著,如果正面相遇,彼此都是要側身禮讓的。

  這是一個封閉起來的流動場所,每節車廂都是一個小單元,像一個車間,也像一個單位的科室。

  人們來回走動,漸漸熟悉了彼此的長相和語言,也從一個人或一夥人的言談舉止中,可以基本判定各自的職業和社會背景。

  這是一個自由開放的時代,改革開放以來,全中國的經濟開始大流通、大發展,人們從計劃經濟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紛紛下海經商,也大膽地嘗試著各種自由的職業。

  就在這樣的火車上,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面孔,他們來自天南海北,來自各行各業,時代催生出了自由活躍的市場,也讓這些從業者演繹著豐富多彩的人生。

  歷史發展到今天,人們交流和溝通的空間縮短了,時間加快了,效率自然也提升了。

  這是一個讓人激動和自豪的時代,那些有頭腦、有抱負的人,也自然會成為時代的寵兒,也必將獲得成功。

  車廂裡不乏這樣的人,肖克在不經意間也聽到他們聊天的話題,有些人十分健談,他們風趣地說著很多逸聞趣事,有國際國內的政治形勢,有江湖市井的花邊新聞,也有各地千奇百怪的風土人情。

  火車真是一個“萬花筒”啊!

  這裡把社會凸顯地淋漓盡致,就像一面鏡子一樣,把社會各個層面的影子折射了出來,當然人性也是多樣的,有高貴、就有卑微,有文明、就有粗俗。

  人啊!永遠是最複雜,也是最難以捉摸的對象。

  肖克洗漱完後,回到車廂,現在天已經大亮。

  窗外的景象與出發時的情況完全不同,外面一夜之間換了天地,鐵道兩旁的樹木明顯有了綠意,遠處的田野和村莊也與北方不同。

  田野裡有水塘,泛著光亮,還有一群群的鴨子,在歡快地嬉戲。

  村莊比北方的低矮,都被大片的樹木和花草掩映著,偶然會看到戴著鬥笠,挽著褲腿,肩上扛著農具的村名,正悠然行走在田間地頭。

  水田裡有耕牛,一些頑童正開心地在地畔和田間嬉鬧。

  肖克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火車應該已經進入到了四川省境內,這裡便是天府之國了。  對這樣的景象,肖克並不陌生。

  因為他中學時讀的是文科,很早就通過地理歷史知識,了解了四川的情況。

  四川確實是個養人的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中國西南的富庶之地,四川也是全國的人口大省,如果沒有肥沃富足的土地資源,怎麽可能滋生出如此眾多的人口呢?

  四川盆地獨特的地理位置,以及氣候條件,是上天給予這裡世代耕耘的人民,最大的恩賜。

  肖克今天顯得很有精神,他剛才在洗漱時,對著鏡子,把胡子剃了,頭髮也整理了一下,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好多。

  自從出門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照鏡子,他發現鏡子裡的自己變得有些陌生了,那還是充滿惆悵和憂傷的肖克嗎?還是富有著激情和浪漫情懷的肖克嗎?

  該吃早餐了。

  不過肖克感覺不是太餓,昨晚和丁建平喝了酒又吃了肉,似乎還沒有消化掉,他便走到車廂連接處,點上一支煙。

  現在他可以比較從容地重新規劃一下自己的行程了。

  是啊!自己完全是一時衝動,就跑出來的,他沒有理性地考慮過這樣做的目的和意義。

  他只是和妻子王玲大吵一架後,便和遠在銀海的老同學王勇取得了聯系,然後急匆匆買了火車票,就出發了。

  現在想想,他有點太不負責任,有點愧對妻子和父母,他是不是應該提前和他們商量一下呢?起碼也要打個招呼吧?

  不,不能說。

  肖克很快覺得,如果提前對王玲說他的打算,王玲是死活不會同意的,而他要是強行離開,王玲一定會鬧翻天不可。

  肖克知道她的脾氣,她是一個極度衝動和缺乏理性的人,遇事激動而且偏激,經常會因為一件小事或一句她不中聽的話,而火冒三丈。

  肖克正是無法忍受王玲的這種脾氣性格,曾經一度酗酒、賭博,在外鬼混,他在選擇逃避,也在麻醉和放縱自己。

  肖克深深地吸著煙,他不願意再想起這些,尤其是令他心碎的喪子之痛,他更加不願意想起。

  朝前走,不要回頭!

  既然選擇了離開,哪怕是如此狼狽的逃跑,也絕不後悔!

  肖克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自信地抬起頭,摁滅了煙頭,轉身向臥鋪走去。

  丁建平已經醒了,他依舊蜷縮在被窩裡,伸手摸出了根煙,準備點上。

  “別在車廂裡抽,起來!”

  肖克剛好回來,及時製止了他。

  “好好!聽大學生的話,呵呵!”

  丁建平揶揄地笑著回答。

  “你文明點,誰像你一樣!”

  肖克瞪了丁建平一眼,便坐在通道窗邊的彈簧座位上,扭頭看著外面。

  丁建平此時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車廂裡的乘客都起床了,唯獨他還衣衫不整且蓬頭垢面的,丁建平好像也意識到了這點,馬上整理好衣服和臥鋪,急匆匆朝衛生間走去。

  火車上的廣播又開始了播音。

  伴隨著一段輕快的樂曲,播音員用舒緩且略帶造作的語調,開始了今天的播報。

  廣播裡開始介紹四川省的概況,也重點介紹了省會成都的情況。

  肖克很早就對成都產生了興趣,這座城市除了美味的火鍋和美貌的川妹子之外, 最吸引他的是“武侯祠”和“杜甫草堂”。

  肖克對這兩個歷史人物充滿著敬意。

  三國裡的諸葛孔明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的前後《出師表》是肖克高中時最喜歡的文章之一,詩聖杜甫憂國憂民的情懷更加讓他感動不已。

  這兩個偉大的人物都生活在亂世之中,一個是忠貞的謀臣,一個是愛國的詩人,他們都是中國燦若星辰的歷史明星,足以光照後人。

  一個人最高貴的品質就是“忠誠”,最偉大的作為就是“報國”。

  一代名臣名宿的豐功偉績自然成為後世垂行的典范,而作為普通人,如果選擇用一生去追求和踐行優良的傳統美德,對親情、友情、愛情選擇忠貞和熱愛,同樣也可以成為一個人聊以自豪的人。

  我們敬仰和愛戴偉人,我們也一樣熱愛和讚美平凡而偉大的普通人。

  肖克望著窗外,他希望在這樣嘈雜和煩悶的車廂裡,能夠獲得片刻的寧靜,好讓他靜靜地思考和追憶一些情感上的事情。

  他願意在晨光裡散步,在靜謐的樹叢間和時光對話,他喜歡聽鳥兒的晨歌,喜歡靜靜等著朝陽從天邊升起。

  他也喜歡去看日落的晚霞,讓一抹火一樣的色彩,點燃自己的胸膛,然後他會動情地去吟誦他鍾愛的詩詞,去追尋古人的腳步。

  肖克雖然身處在漂泊不定的江湖之中,但此刻一首杜甫的《旅夜書懷》又縈繞在他的耳際。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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