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側一間耳房內,兩個修士一前一後盤坐在床鋪上。
當小屋內打鬥聲響起的時候,在裡側盤坐的修士眉頭輕皺,右手掐訣抹向雙眼,嘴唇微動默念一句咒語。
他的雙目猛然睜開,兩顆黑色的眼珠在漆黑的屋內竟然微微泛出紅光,如饑餓的野獸一般散發出噬人的光芒。
他將雙目轉向小屋所在的方向,目光所到之處,隔著的木牆慢慢虛化呈圓形擴散,最終變得透明,何天幾人的打鬥場面清晰顯現在眼前。
“精彩!委實精彩!兩個練氣期的小輩竟然與一個武林中人正面纏鬥了這麽久才誅殺得逞。看來還真是兩個雛兒啊。”
默默觀看良久,這修士譏諷輕笑,搖搖頭收回法術,重新閉上了眼睛。
“龍執事,您用的血瞳術能夠隔物視物,看來已經趨於小成了,他日地位肯定會更上一層樓。對了,剛才您是說,這裡有修士存在?這裡靠近南山野人坡,不是不允許修士存在嗎?”
另一個修士也睜開雙眼,看了看眼前昏黑的牆壁,小聲發問,言語中帶著恭敬。
“哼!不允許?那也只是一場交易罷了。況且一兩個剛剛踏入練氣期的小家夥,對那位來說如同螻蟻,他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如果真要完全禁止,也就不會有修士遺藏的存在,哪還會有前番群英會的變故?”
龍執事聽到這不著痕跡的奉承,心情不錯,似乎也有點撥提攜這名修士的意圖,耐心將剛才看到的打鬥情形簡單複述了一遍。
“群英會上問清宇被那家余孽斬殺,現在這驛站還隱藏著其他修士。這兩者會不會存在關聯?”
龍執事有些意外,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年輕人。
思索片刻,他才緩緩點頭讚許道:“不錯!不錯!問天宇,你不愧為老祖看重的宇字輩第一人,此次去南山辦事多多歷練,說不得將來真會做出一番成就。等我們返回後,就由你安排幾個人盯著這裡吧!”
龍執事面露笑容,繼續補充道:“對了,南山寺圓慈明日到這裡後,此地凡俗的一應事務也由你負責吧!他們雖然不能幫多大的忙,但多個跑腿的總不是壞事。”
“多謝龍執事提攜,天宇還有許多事情要向您學習呢。”
被稱為問天宇的修士微微躬身,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做派。
之後,兩人不再言語,繼續各自的修煉。
此時,何天根本沒有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幕已經被有心人發覺。
來福久等不回,他和元若依多少有些擔心,地上的屍體兩人也不敢挪動,生怕破壞了可供查證的線索。
到底這烏嬋娟和來福有何舊怨,使得她念念不忘要報復?兩人始終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日上三竿,茶棚裡逐漸來了客人,何天兩人隻好掩上屋門,出去添水燒茶。
這次來的客人也算是熟人,竟然是南山寺的圓慈方丈和瘦羅漢。
在群英會上,僥幸逃過一劫的三人背著屍首回去複命,原本以為很快就會過來調查情況。可拖了這麽久,何天幾乎要將這件事忘卻。
何天帶著十二分小心過去招待,雖說剛才殺了一個成名的烏嬋娟,可他不會自大到認為可以挑戰這個老和尚。
昨夜住宿的兩個修士徑直走到圓慈桌前坐下,圓慈抬頭看到兩人的面容,趕緊站立起來,眉毛微挑,瞥了眼何天。
何天上前倒上茶水,識趣地告退並返回廚房屋簷下。
其實,
他面對這兩個修士時,很是心虛。夜裡小屋內的打鬥動靜不小,他們不可能沒有聽到;況且破損的窗戶也沒來得及修繕,只要稍加留意就會發現不妥。也許是不願多事吧!何天自我安慰著。 龍執事對眼前的茶水顯得不屑一顧,衣袖一拂,將茶碗推到桌角。
圓慈馬上側過身子,示意身後跟隨的瘦羅漢去更換茶水。
瘦羅漢應聲走到廚房前。
正在和元若依攀談的何天擺正身子,熟絡地招呼:“大師,需要什麽?”
瘦羅漢正要回話,鼻翼突然輕輕翕動,但還是不動聲色從懷中取出一小罐茶葉,討要了開水自己衝泡起來。
另一邊的茶棚。
圓慈掃了周圍一眼,確定無閑雜人等在場,才恭敬地打了個稽首。
“執事大人,此次來到南山所為何事?群英會上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詳實稟告,這次在這裡召集老衲,是要現場查驗嗎?”
龍執事也不答話,而是指了指旁邊坐著的問天宇,淡然開口。
“這是問天宇。你應當知道我們執事院是在為問家搭理修煉外的一應事務,當然也包括世俗世界;同時執事院也是為問家子弟提供歷練的場所。”
這一點,圓慈自然知曉,當即連連點頭。龍執事的喜好他也略知一二,姿態上的迎合也算作一種恭維。
龍執事顯然對圓慈的表現比較滿意,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至於群英會的事情,就交給天宇打理吧,順便作為他的歷練任務,這也不算什麽當緊的事,盡心即可。我們還有其他事需要做,方丈就先安排人在這裡等候召喚吧。”
問天宇因為今天早些時候知道這個安排,並不意外,只是對著圓慈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圓慈趕忙躬身回禮,而後在一旁靜立不語。
龍執事和問天宇低聲交談幾句,抬頭看看當空的烈日,確認了大概的時辰,站立起身向南山走去。
也不見二人騎馬,腳下如生風般,一個起躍便是三四丈有余,很快消失在南山山腳。
瘦羅漢端著新沏的茶水,走到桌前看到空無一人,有些發愣。
他看了眼在旁邊閉目站立的圓慈方丈,湊上前低聲詢問:“方丈,他們已經走了?這次是為了什麽事?”
圓慈聞言睜開眼睛,瞅瞅旁邊端來的茶水,撩起僧袍當先坐下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才沉聲道:“沒事,只是讓咱們在這裡候著,等他們辦事回來再做打算。”
“方丈,他們這麽做,有些無禮吧?”
瘦羅漢聽完愣了片刻,急聲發話,話語中隱隱帶有些許怒氣。
“慎言!畢竟咱們份屬下屬,且是凡夫俗子。佛家戒嗔,金剛怒目也要分些場合;此事你我心知便可!坐下喝茶吧,你我暫且住在這裡吧。”
圓慈長眉微抖,腕上使力,放下手中的茶碗,碗底在桌上壓出一圈淺淺的凹痕。可見他心裡對此也是有些不滿。
瘦羅漢忽然想到剛才自己察覺的異狀,壓低嗓音向圓慈匯報。
“方丈,驛站廚房附近有淡淡的人血腥氣和屍體腐爛的氣息,但那兩個夥計身上無傷……”
圓慈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只是輕宣一聲佛號,慢慢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臨近打烊,圓慈二人已經在茶棚靜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聽聞他們要在這裡住宿,何天有些意外,畢竟南山寺距這裡不過一兩日的路程,況且昨夜未來得及處理的屍體也讓他有些擔心;但也想不到托詞拒絕,隻好將二人接引到昨夜修士住著的房間。
茶棚打烊後,何天找來一些木條開始修葺破損的窗戶。叮叮當當的錘打敲擊聲,在安靜的山林分外清脆。
驛站主屋的房門緊閉,夜裡的打鬥一點兒都沒有影響到何大富。何天甚至都懷疑三叔早已不在屋內,但最近也沒見到他有任何外出的跡象。
沒過多久,來福自驛站對面的密林裡走了出來,身形晃晃悠悠,腳下有些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