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何天與何大富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雖然眼下他倆還算是安全,可誰都不敢保證,問家只是派來這些人手。
稍作喘息,兩人自忖,坍塌的密道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清理完畢,更不敢在這裡耽擱時間,起身向野人坡南麓逃走。
兩人走後不久,凹陷的地面微微聳動。
最開始的幅度很是細微,若不仔細觀察,都會被忽視掉;慢慢地,地面聳動得更加明顯,到了最後竟然凸出一個土包。
“啊——”
突兀傳出一聲怒喝,聳動的地面猛然炸開,一道狼狽的身影從中射出。
恨!
恨!
問天宇恨!
他恨自己的百密一疏!
明知道何星海引誘自己進入密道,必然有諸多後手,可還是甘願吞入這個誘餌。
結果全軍覆沒,自己也深受重傷。
若無意外,何星海的自爆、石球撞擊還有密道的坍塌三重打擊下,他斷無幸免的可能。
好在身上還有最後一張金剛訣符籙,他才能逃出生天。
饒是如此,問天宇此時也是危在旦夕。他本就身負重傷,在密道坍塌後又耗費不多的靈力去挖掘山石,體力靈力早已耗得乾乾淨淨。
何大富二人逃走的倉促,地上的痕跡異常明顯。
但是,問天宇也只有無奈地吞下一粒丹藥,盤腿坐下調息。
***
何大富與何天奔逃了一日一夜,不敢有絲毫的停歇,生怕後面有追兵殺到。
兩人不敢深入南麓太遠,畢竟修仙禁令就在南通驛站掛著,他們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他們走了不過三裡路程,便折向西方行五六裡後,再折向北方行進。
兩人打算借道返回驛站,再經那裡逃亡北方。
這樣行進頗費周折,但當前是非常時期,繞路與冒險送命相比,只要不是傻子,都會選擇前者。
何天也想過一起去離火島,相信有元若依幫忙,定然能夠收留三叔。
但是,這次災禍不小,將禍水引向無辜,何天還是不願行此齷蹉之事。
因為繞遠的緣故,此刻距離驛站還有十裡的路程。
何天漸漸感到力不從心,體內的靈力也有些後繼乏力。
雖然他很是不舍,但為了活命,還是取出一塊靈石攥在手心,吸納補充虧損的靈氣。
“等等!”
在前奔行的何大富突然刹住,同時以手擋住身後的何天。
“怎麽了?”
何天面露疑惑,緊張地向三叔發問。
“你看前方是誰?”
何大富指向前方不遠的兩個模糊的黑影,口中有些不太確定。
此刻雖然是白天,但密林中光線被阻隔,遠處瞧得並不是很清楚。
何天順著三叔手指的方向望去。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所見,抬手揉揉眼睛,再次確認。
“是父親和大地!”
何天大叫一聲,再也不管是否會因此引來追蹤的敵人,手舞足蹈地向前奔去。本來以為他們也葬身密室,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前方的兩個黑影聽到熟悉的喊叫聲,驟然轉過身來,果然是何大海與何地。
原來,在何家寨獸潮突然退去的時候,何星海命他們父子二人隨同四散的野獸先行離去。
何大海以為這都是何星海的計劃,也不虞有它。
當時,圍攻的問家修士正四處躲藏逃命,
也未曾注意寨子已經少了兩人。 “父親,你們怎麽會在這裡?”何天兩手分別拉住父親和兄長,不敢再放開。
“叔祖不是讓咱們在驛站匯合嗎?”何大海很是疑惑。
逃跑路上,如果大家都在那時逃走,肯定會在路上遇到幾人,但迄今為止,除了何大富二人,他再也沒有遇到其他族人。
何天與何大富都是一愣,都在為何大海的不知情感到奇怪。
稍等片刻,何大富才出聲解釋:“叔祖同寨子裡的族人都被掩埋在密洞內,應該是凶多吉少!走吧,咱們邊走邊聊!這裡仍不安全!”
四人繼續向前趕路。
何大富將自己所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知何大海。
何大海聽完默然不語,兩行清淚自眼角溢出。
其他人不知道其中內情,他卻明白何星海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是旁支一脈的嫡系,這些年,何星海明裡暗裡對他們一家的照顧,他都一一記在心裡。
此時此刻,他不想將這個原因說出,一則是因為寨裡族人的死訊讓他悲痛萬分,再則也不想讓何大富心生罅隙。
畢竟他的妻兒在這場災禍中喪生,而自己一家卻安然無恙。若是知道了叔祖的偏袒,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惡果。
他所能做的,只有緊緊摟著身邊的兩個兒子,繼續亡命天涯。
半個時辰過後,四人已經隱約看見驛站的輪廓。
此時已是黃昏。
鮮紅的落日貼著山峰,揮灑最後一點余熱。
驛站並沒有任何異樣,安靜如初。
何天等人如釋重負,一路上饑腸轆轆,渾身的力氣已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現在,他們完全可以在這裡稍作停留,補充一些食物,再動身向北逃亡。
四人正要前行,身後傳來一聲譏諷的嗤笑。
“果然還有漏網之魚!你們聚在一起,也省得我再四處追捕。”
何家四人俱是一驚,幾乎同時扭過頭,緊張地戒備。
問天宇施然從密林走出,臉上仍有蒼白之色,可見身上的傷並未痊愈。
何大富上前一步,與何天並排而立,擋在何大海和何地身前。他凝聲發問:“你不是被掩埋在密道裡面了嗎?怎麽能夠逃脫?”
“嘿嘿,我有必要告訴你們嗎?怎麽?你一個練氣三層的小修士,還想螳臂當車?”
說到這裡,問天宇眉頭一挑,突然祭出長劍,掐訣向前一揮。
一道巨大的劍罡越過擋在前面的何天二人,繼續向前奔行。
啪嗒一聲,何大海的一條胳膊掉落在地上。
剛才,他趁著問天宇與何大富交談的機會,打算射箭偷襲。卻不料被問天宇發現,直接被砍下一臂。
何大海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自然不會呼痛。他緊咬牙根,捂著斷臂創口,怒目瞪著問天宇。
“看什麽看!”
問天宇更是惱怒, 前番在何星海面前吃癟,此刻自然想在這群余孽身上找回場子。
先前為了追上何天他們,他脫困後只是調息了半個時辰,傷勢只是被暫且壓製,靈氣堪堪恢復了一成半,便急不可耐地順著痕跡追蹤而來。
雖然此刻他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將這夥余孽斬殺乾淨。但是吃過一次虧的他不敢再托大,故而行此雷霆手段。
何地看到父親血流如注,心頭怒火大盛,不管不顧地抽出砍柴刀,大吼一聲衝了過去。
何天與何大富的注意力完全在問天宇身上,等到發覺這些,再想阻止已是不及。
他倆也只能緊跟著衝了過去,同時施展自己最拿手的手段,向問天宇攻擊,希望能夠擾亂他的注意力。
問天宇嘿然一笑,右手掐訣一指,一道土牆從地下拔地而起,將砍柴刀、火球和飛刀一並擋在一旁。
停在半空的飛劍又是一斬,何地的身體向前撲倒,兩腿被齊根削斷。
何地大聲呼痛,聲音淒厲如泣血。他捂著鮮血噴湧的斷腿,在地上來回翻滾,很快身上沾滿了血泥。
問天宇看著何家父子的狼狽不堪,耳中傳來陣陣聲嘶力竭的痛呼,心中甚是快意。
但他仍不肯罷休,指揮飛劍繼續向前衝的何天、何大富二人斬去。
正當此時,意外突起。
在地上翻滾的何地,不知何時,已經滾到問天宇的腳下。
何地猛然張開雙臂,一把摟住問天宇的雙腳,死死箍緊,同時口中奮力嘶吼:“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