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個車夫輪流駕馭馬車,何天只需待在車上打坐修煉即可。
沿著官道行進,偶爾也會遇到攔路匪徒,但報上鎮南山的名號,多少也會給些面子。
畢竟,從車轍的深淺和馬車的外飾,也能看出並不是肥羊。
馬車白天能夠跑出兩百裡上下,到了夜間,則會慢上許多。
即便是官道,也並不會太過平坦,尤其是在靠著山崖峭壁的路段,更是走得分外謹慎。
一日下來,勉強走上三百裡已是馬匹的極限。
饒是如此,馬匹也不能持久,每隔一日,便會在官道旁的驛站更換馬匹,同時歇息片刻。
何天此時仍是練氣二層的修為,還做不到辟谷,所以飲食在所難免。這也多虧馬三兒安排的細致,省卻了不少麻煩。
走了八日,也是除夕夜。
馬車路過一座名為南陽城的縣府,路程堪堪走過一半。
何天從馬車裡走出,今夜他不打算趕路,會在這裡稍作休憩。
為了半日的行程,掃了新年的興致,殊為不智。
他從儲物囊取出一個五兩的銀錠,交給車夫,讓他們自訂一桌酒菜算作年夜飯。
馬夫能夠在新年團聚時期接下這趟活兒,不管是因為豐厚的酬勞,還是因為馬三兒的命令,都算得上難能可貴。
除夕沒有家人的團聚,但若有美酒佳肴聊作補償,也算是不辜負新年的喜慶。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行程再是緊張,也要留下駐足觀賞風景的時間,不然人生又有何意義?
何天獨自站在客房的窗前,聽著城內的陣陣爆竹聲,還有各家各戶嬉鬧歡聚,心裡感到一陣空寂。
如果沒有這場噩夢,現在他們也應該在歡聲笑語吧?以後不知他還能不能享受這份喧鬧的美好。
即使沒有家仇族恨,他既然選擇了修仙,就意味著選擇了與世俗割裂。
修士動輒長時間的閉關修煉,孜孜不倦追求大道的逍遙,心中恐怕早已淡忘了凡俗的快樂。
當時,聽到元若依飽含抱怨的講述,何天心中也曾經猶豫過。但現在他只能負重前行,因為他身上肩負的責任太多,他不能過多在意自己的感受。
唯有努力地修煉,去獲取足夠的力量!
他喟然長歎,輕輕關上外窗,走回床鋪繼續打坐修煉。
***
經過半月的長途跋涉,南炎城到了。
高大的石頭城牆進入視線,城牆上有舉著長槍站立的衛戍士兵。城池的規模比縣府、州府大上不少,守衛的精氣神也無法相提並論。
馬車行至近前,才發覺城牆高達三十丈,青灰色的長條巨石錯落交織,石縫以米漿樹膠粘合,甚是堅固。
高大的城門能同時供四五輛馬車並行而過。
城門上方,“南炎城”三字被雕刻的宛若龍飛鳳舞。
城門前兩排守衛筆直站立,暗黑色的盔甲在日光下折射出幽冷的烏光,胸前的青銅護心鏡配著帽頂的紅纓,更顯得威武不凡。
在城門洞的陰影遮蔽處,兩個烏衫老者閉目打坐,身前各擺放著一面銅鏡,其上有淡淡的雲煙籠罩。很明顯,這是兩個修士。
這裡是都城重地,除了有特殊的通行令牌或者顯赫身份,其他人進城都得接受檢查。何天從馬車上走了出來,站在一旁等候。
輪到何天時,閉目老者身前的銅鏡一陣輕微的震顫,其上的雲煙略有波動。
兩個老者同時睜開雙眼,
在各自面前的銅鏡上查看。 片刻之後,其中一個老者揮手扔過一隻小巧的玉牌,口唇微動,一陣低語在何天耳邊響起:“這是身份玉牌,道友需時刻帶在身上!”
何天伸手接過玉牌,直接掛在腰帶上,然後朝著二人躬身行禮。
南詔國的背後肯定有修仙者門派支持,雖然仙凡有別,但修仙者大部分在未修仙時,也是一介凡人。
修仙門派每年都會從凡間甄選靈根優異的少年,收入門派培養;甚至門派內一些閑雜事務也需要凡人仆役。
故而,支持一些凡間勢力作為他們的代言人也確有必要。
何天聽元若依粗略講述過這些,所以並不感到奇怪。
至於兩名老者的修為,他也不能識別,秉著禮多人不怪的想法,乾脆直接行禮。
身後站立的馬夫見何天進城無虞,拱手向他提出告辭。
“何老板,您已經到了都城,如果沒有其他需要,我二人就回去了!
何天感激地一笑,從懷中取出兩張十兩的銀票,遞了過去。
“兩位大哥,一路上辛苦了!這些銀兩聊表心意,算是我給您二位的家人置辦些年貨。”
這一路,兩個馬夫風餐露宿,並不曾得到很好的休息,也錯過與家人共度佳節的機會,他理應另行酬謝。
目送二人駕馭馬車離去,何天轉身朝南炎城內走去。
守衛已經瞧到剛才他領玉牌的過程,知道他是修仙者,乾脆也不檢查,直接放行。
南炎城,何天人生地不熟,只能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逛。修仙者在哪裡出現,他一無所知,只能先找個客棧落腳,再慢慢打聽。
“仙客來?”
何天停下腳步,看著旁邊一家規模頗大的客棧,若有所思。
修士一直自詡是在修仙,故而在俗世的聯絡點也往往冠以“仙”字,比如在南通驛站那個龍姓老者提到的“問仙居”。
這處名為“仙客來”的客棧,恐怕也有這種可能。
問仙居何天是不敢去的,畢竟那裡十有八九就是問家的產業,去了無疑是羊入虎口。倒是這處仙客來客棧可以去打探一下。
既然作出決定,何天也不遲疑,抬腳直接走進客棧。
客棧裡的陳設與鎮南客棧相差不多,有所不同的是,大堂裡要稍微熱鬧一些。
此時已經是正月初八,佳節已過,街上的門面陸續開業,來往的客商和食客自然多了起來。
大堂裡已經有兩三桌人正在用餐,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該是當地的富商公子。
在櫃台旁收拾桌面的一個夥計, 看到何天進來,立刻滿臉堆笑地跑了過來。
“仙家是來住店?還是用飯?”
何天眉毛一挑,對夥計直接認出自己的身份很是吃驚。難道這裡還有顯示修為的法器?
不過,他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猜測。如果那樣,法器豈不是滿大街都是?
“我要住店,單獨一個房間就可以了!另外我很好奇,剛才你是怎麽看出我的修士身份?”
夥計也不答話,直接指了指何天腰上的玉牌。
何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玉牌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真相,他更無疑慮,直接對著夥計拱手詢問。
“受教了!在下只是一個剛開始修煉的散修,來到這裡,主要是想知道一些修仙界的消息。不知您這裡可有門路?”
夥計並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很明顯平日裡接觸過很多修士。他仍是笑容滿面地回復。
“仙家可以去門外東街的‘聚仙樓’,那裡時常有修仙者的聚會;或者直接在這裡等老李頭過來講書,他也知道不少修仙界的傳聞。”
何天自然不會舍近求遠。
聚仙樓因為修仙者眾多,固然可以很快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消息,但他的修為低微,若是無人與他攀談,豈不是白跑一趟?
“送君千裡,終須一別!等我在離火島闖出名堂,定然回來與各位好友把酒言歡!”
一段慷慨激昂的話語,在身後響起。
何天正準備隨夥計去客房休息,當聽到“離火島”三字,連忙扭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