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渾身疼痛,痛徹心扉,痛不欲生。
這就是少年現在唯一的感覺。
有過車禍經歷的少年,知道這種痛感,多半是遭受了猛烈撞擊的後遺症:肋骨似乎斷了好幾根,反正整個胸腹部都在呐喊著——好特麽的痛!
頭,暈乎乎的。
倒是沒有痛感,卻是麻木的。
少年也知道,這多半是頭破了,此時正值痛得麻木了。
費力撐開一絲眼簾,眼中卻彌漫著一片血紅。
“果然,腦袋上肯定破開了一兩道傷口,這血都流進眼睛了呢!”
少年身上痛不欲生,這時只能想些其他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身體在顫抖,也在移動,似乎正在被人背著跑?
想到這裡,少年差點腦袋爆炸。
車禍?
肋骨還斷了?!
這種情況下,即便沒有救護車,也不應該背著傷員跑的啊?
這是嫌他死得還不夠快麽?!
少年覺得,他這次如果大難不死的話,絕壁要投訴救人的這家夥!
眼睛終於撐開,少年也看到了救人的家夥。
耳畔是粗重的呼吸聲,少年只能看到一個側臉,還有半個後腦杓。
側臉上,一臉的絡腮長胡子,臉型也比較粗狂,似乎四十來歲的樣子。
後腦杓上,卻是一頭雜亂的枯發,枯發從中,血跡斑駁,還混雜著些許草屑。少年眼尖,甚至看到了幾隻跳蚤,在其枯發叢間閑逛。
聽其呼吸聲,辨其臉型,少年覺得,這是一個壯漢!
一個略顯滄桑的壯漢!
而且,還是一個打扮奇特的壯漢!
絡腮胡須,卻還留著這麽長的枯發,只怕那些所謂的藝術家髮型,也沒有這般奇特吧?
為了避免再次被痛暈過去,少年只能轉移注意力,發散著思維。
這時,壯漢似乎也察覺到少年蘇醒了,奔跑的腳步不停,卻驚喜道:“封公子,你醒啦,那真是太好了!末將待會兒找個地方將公子藏好,然後就去引開凶獸,公子就可以得救了。”
……
封公子?
凶獸?
少年一腦袋的懵逼。
頭暈乎得厲害,少年還以為聽岔了呢。
不過,壯漢的意思,少年卻還是聽懂了一些。
他們現在情況是,貌似正在被一個叫做“凶獸”的東西追殺,然後,壯漢準備找個地方將少年藏好,之後就去引開那什麽凶獸。
這是壯漢準備舍己救人麽?
少年正在分析著壯漢的行為,卻陡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虎吼。
“難不成那所謂的凶獸,就是老虎?”
這般想著,少年艱難轉頭,準備看看那老虎是怎麽凶獸的。
“嗯,果然是一隻老虎。”
映入少年眼簾的,果然是一隻老虎模樣的猛獸。
虎頭、老虎斑紋的身子,不是老虎是什麽?
再然後,少年下意識就覺得不對,眼珠子瞬間瞪得老大,甚至都忘卻了身上的痛楚。
這特麽絕對不是老虎!
有額頭中間長著一隻角的老虎麽?
有長著五條尾巴的老虎麽?
有體型比一輛麵包車還要龐大的老虎麽?
這一刻,少年覺得,身後追著的那隻猛獸,如果是老虎的話,這將刷新他對老虎的認知。
“嗯,這或許就是那所謂的凶獸吧?”少年想到。
恰這時,一段記憶陡然躥進了少年的腦海:
“章莪之山有獸焉,
其狀如虎似豹,額有長角,臀生五尾,其名曰猙!” 這一段記載,就是描述背後追殺而來的那隻凶獸的,出自《山海經》。
只不過,這段突然躥出來的記憶,並不屬於少年。
《山海經》,少年倒是有聽說過,書中記載的那些凶獸什麽的,在許多影視、動漫或者各類小說中,少年也都曾有看到過。
但是,他絕對沒有讀過《山海經》這本書。
這一點,少年敢保證。
作為社會主義四有少年,誰有那閑工夫去讀什麽《山海經》?!
正想著,少年陡然感覺頭痛欲裂。
或許是傷口麻木過後,也或許是陡然躥出的那段記憶影響,少年這一瞬間頭痛得想撞牆。
牆沒撞到,少年的頭撞到了壯漢的腦袋。
“封公子,你這是怎麽啦?”壯漢有些驚慌問道。
腦袋被撞幾下,壯漢倒不覺得有什麽疼痛的,但是封公子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這時還在逃跑途中,壯漢也無法放下少年來看看究竟,只能出聲詢問。
少年無暇回答,因為這時,一大波記憶躥進了他的腦海。
於是,少年哼了一聲,再次暈了過去。
暈倒在壯漢的背上。
感受到封公子再次暈倒,壯漢差點凌亂。
好在,脖子上還能感受到公子的呼吸,壯漢倒不至於覺得公子就這麽死了。
眼下逃亡都來不及,壯漢也無暇他顧,只能背著暈倒在背的公子,繼續逃亡。
順便,壯漢也沿途打量著,準備瞅瞅有沒有什麽合適的地方,可以讓公子藏一下的,然後他就能放心的去引開背後那隻凶獸了。
……
少年再次悠悠醒轉時,依舊處於逃亡狀態中。
他是又一次被痛醒的。
但是此刻,少年也終於弄明白了,他現在倒底是個什麽狀況:
他似乎是穿越了?!
二十一世紀的理工狗,變成了這蠻荒世界的十六歲少年。
不但接管了少年的身體,也接收了少年的記憶。
蠻荒少年,名叫郝封,乃是西北諸侯郝伯的第三子。
此前,少年郝封帶領著一支小隊,在荒原上探查異族犬戎的動靜,然後不幸的遭遇了凶獸猙。再然後,他們那支十人小隊,只剩下這名壯漢背著重傷的少年在逃亡了。
“逃亡?!”
想到逃亡,少年心裡陡然一緊,將穿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
眼下,他們正在被凶獸猙追獵。
身處絕境,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擺脫凶獸猙的追獵!
而且,他這一身重傷,肋骨也不知斷了幾根,腦袋上應該還有兩三個豁口正在流血,再這麽逃亡下去,別說能不能逃出凶獸之口了,他這重傷員絕壁會死在逃亡路上的。
不是痛死的,就是血流而亡。
再要麽就是被這壯漢給顛簸死的。
更為重要的是,少年已經聽到了壯漢更加粗重的呼吸聲,只怕再過不了多久,這壯漢也得累趴窩;到時候,他們就都會成為後面那隻凶獸猙的口中食。
所以,少年覺得,他必須為自己搶救一下。
簡稱:自救。
……
如何自救?
少年開動暈乎乎的腦袋,開始思考著。
壯漢剛才的提議,少年這時是最先考慮的,也是最先被否決掉的。
一來,少年還沒那麽自私,犧牲壯漢而保全自己。
再一個就是,壯漢就算想犧牲,也未必能將凶獸猙引誘走。
要知道,凶獸猙能夠追著他們不放,就是他這一身血腥味兒。這一身血腥味兒不消除,凶獸猙隻可能順著血腥味兒找到他,而未必會去追獵壯漢。
當然,還有一點尤為重要:
這裡是荒原!
危機重重的荒原!
他一個重傷號,行動不便,沒有壯漢的幫助的話,在這危機重重的荒原,都不需要凶獸猙來追獵,荒原上的重重危機,就能讓他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壯漢的提議不靠譜,想要自救,少年只能另想它法。
於是,少年忍著劇痛,艱難抬頭,準備打量一下四周地形。
四周,枯草一望無際,偶有幾處灌木叢,灌木上的枝葉也差不多枯敗了。
這是典型的荒原深秋景色!
無暇欣賞秋景,少年很快就看到了一片略顯熟悉的地形。
這份熟悉,來自於原主郝封的記憶。
看到了熟悉地形,少年覺得,他差不多找到了自救的辦法了。
於是,少年碰了碰壯漢的腦袋,艱難的伸手指向左邊,提醒道:“左轉,順著左邊的那片灌木叢,跑個三五十裡,前面應該有一個小湖泊。”
從那份記憶中, 郝封知道,順著眼前左邊這片灌木叢跑到盡頭,就是一個小湖泊。
當然,湖泊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小湖泊的西南十多裡處,有一個犬戎小部落。
這就足夠了。
禍水西引?
借刀殺獸?
至於說,會不會坑了那個犬戎部落?
少年表示,他就是故意的!
根據記憶,少年知道,這犬戎也不是什麽好鳥。
在這蠻荒似的世界裡,人類的生存時刻受到致命威脅。
其中兩大主因就是:層出不窮的凶獸,還有就是數之不盡的異族。
盤踞荒原的犬戎,就是四大異族之一。
處身人類立場,少年覺得,死了的凶獸才是好凶獸,死了的異族才是好異族!
壯漢聽了少年的指示,想都沒想便左轉,然後沿著灌木叢迅速奔跑著。
背上,還背著重傷的少年。
……
很快,小湖泊隱然在望。
湖泊邊,有許多動物在飲水:有飛鳥,有走獸,也有犬戎人。
壯漢背著重傷少年抵達湖邊時,飛鳥側頭望了望著他們,走獸抬頭稍微打量了他們一眼,那十幾個犬戎人,也只是稍微緊張的握緊身邊的狼牙棒,然後,都依舊不慌不忙的飲著水。
水源附近,一般都不會有爭鬥廝殺。
這是大自然的規律。
無論是人類,還是獸類,亦或者異族犬戎,似乎都下意識遵循著這個規律。
當然,這個規律並非鐵律,某些時候還是會被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