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郡府內的侍衛丫鬟都在外院忙著,顧子安身邊只有春夏和孟懿寧兩個人,似乎不願意走漏什麽風聲一樣,似防賊一樣的防著眾人。
當然得防啦。因為孟懿寧正很不雅的翹著腿,坐在紅木椅子上,品嘗小食。一口口吃著北陽特有的薄柿黃金餅,嘴裡一絲絲的甜膩讓姑娘甚是放松。
樂毅在一旁逗著桌子上的智多星,頭也不抬地說:“止胃熱口乾,潤心肺,消痰。你這幾日是有多上火,吃個不停。”
孟懿寧咬了一半,又從嘴裡吐了出來。她知道樂毅後半句,治血淋、便血。
“現在可是靈鳳山的地界了,你囂張不了兩天。”說著,輕哼一聲。
“你說,他們都知道了嗎?”樂毅問了一句。
“現在還不知道,不就是傻子嗎?”孟懿寧玩弄著手裡的兔子掛件,又看向顧子安:“你打算什麽時候裝死啊。”
顧子安一愣,自己低頭笑了起來。這孟懿寧和樂毅時間呆長了,說話直白,還帶著一些山野的味道。就連語音語調都與在瑞王景池府中時大相徑庭。他倒是覺得新鮮,反問一句:“你覺得什麽時候為好。”
“明天?”
“後天!”
孟懿寧盤膝坐著,嘖了一聲,看向樂毅,一臉的表情就是:誰讓你插嘴了!
“不信你問春夏,休得冤枉我!”
一旁的春夏解釋道:“這種藥確實從中毒到毒發需要四到六天左右的時間,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我覺得還是後天為宜。”
樂毅補充道:“畢竟當初選擇這個毒藥就是為了讓你不會立刻死,而是呈現出病狀。這樣也可以昭告天下,你是因病去世。”
屋子內的木質屏風上雕刻的作勢欲飛的蒼鷺和北陽的山川城池,在跳動的燭火映照下似乎活了起來。細小的灰塵飄散在空中,顧子安的臉隱藏在半明半昧之間。姑娘清明睿智的眼睛突然閃出了一絲笑意,“我還打算去靈鳳山莊一趟。這幾天,就稱病不見人吧。讓春夏調些香出來,就那種隱隱地散發著腐臭味道。”末尾聲音上揚,聽得出來她在笑。
“都隨你的意思。”
突然,外面吵吵嚷嚷的,亮著數個火把。侍衛攔著郡守的人不讓靠近顧世子的寢殿。吵吵嚷嚷,這裡屋小院淺,屋內倒是聽得真切。
“聽說殿下病了,下官帶來了城中的名醫。”一個中年的聲音傳來。
“殿下已經休息了,請擇日再來吧。已經吩咐在下,任何人蓋不相見。”
“可是,這病了就要抓緊來看。下官已經把大夫帶來了。”
“殿下身邊有信得過的大夫。而且不過是寒症而已,過幾天就會痊愈。”張老開口,院落裡平息了聲音。
孟懿寧玩轉著頭髮,“人家是想看你到底得了什麽病。”
顧子安輕咳了兩聲,衝著外面沙啞低沉的說道:“無妨,只是舟車勞頓太累,需要休息。讓我靜養幾天便好。”
一天聽話,郡守也不再多說。但是顧世子的聲音明顯有氣無力,十分虛弱。趙王后差人來詢問顧世子的身體狀況。他沒有多問,但是心眼裡也知道是什麽個意思。趙王后急於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好來確定這登上王位的究竟是誰。郡守想著如何回稟才是好。這顧世子,如今看來,既不讓外人靠近,聲音又如此的沙啞微弱,怕是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成真,顧世子可能命不久矣。只是,自己的老師,上一任的郡守乃是張老的患難之交,他們兩家又是親家,關系非同一般。而自己也多得了老師的教導,恩惠一生沒齒難忘。他並非想站在趙王后一邊,只是如果顧世子真的一死,王位就會落到了顧崇武的手上。想到這,他心裡更加陰鬱。礙於趙王后的權威,他必須如實稟報。但是張老,究竟知道些多少?他們的處境如此危險,自己要不要告知?
郡守長歎一聲,他深色的袍子隱藏在夜色之中。
張霽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
顧子安,孟懿寧等一行人早早的休息了,明天還要裝模做樣的為顧世子操勞一天。微起的東風,拂過旁邊光禿禿的數值發出呼啦啦地響聲。
幾個屋內的燭火相繼熄滅,只有前院的張老還並未安息。他捋算著近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已經為刺奸屯選定新的地址。一封封從大夏內部傳來的情報追蹤著趙二澤的動向,準確的說,是毫無動向。這幾天就仿佛深陷泥潭一般,始終在都城200裡外的地點隱蔽,只不過都被璉王景錚好吃好喝的招待。真是愚蠢呀,張霽除了這個詞沒有想到第二個可以描述趙二澤的詞語。正當他準備就寢之時,門外的院子內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輕聲的問道,“張老休息否?”
還沒等自己的貼身侍衛回答,他便聽出來了這是剛剛的那個郡守,隨後整整衣冠,聲音厚重的說道:“進來吧”
那人仿佛特赦一般,松了口氣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沒人知道,在聽到顧世子的虛弱的聲音後,他就開始天人交戰,究竟要不要告訴張老這一行人他們的真實處境?顧崇武一登上王位,肯定要將這些站在顧子安身邊的人一網打盡。 但是又說回來,他們是不是還有些良方可以吊著顧世子的性命,這樣才能保證事情進行下去。本來是為了照顧北陽王,誰知道自己卻身染重病,甚至可能是中毒。
郡守不敢多想,當初本來就是看不慣朝堂之上的很多烏煙瘴氣,才來到這個邊境小鎮當著郡守。不曾想又被卷入了烽火之中。當初為了王位兄弟之間自相殘殺的風雨他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也曾聽自己的老師說過。那些人,把沾染痘疫的物品送給及想要謀害的人,又或者直接買通身邊人下毒謀害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但是話雖如此,張霽可能已經知道了顧世子的病症,為何還執意如此。他想不通,但是經常聽聞自己的老師談論與張霽過去的事情,他決定賭一把,否則對不起良心。
他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來找張老談一談,讓他早做打算。
一進屋,就看見張老端坐在椅子上,直接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比明珠千斛還要耀眼。
“郡守這麽晚來找我,究竟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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