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川將布袋打開來,一股清新的草本植物的味道從裡面透出來,驅散了山洞裡潮濕的令人作嘔的味道,她又湊近聞了聞,感覺連眼前都清明了起來。 “塗在傷口上。”少年站直了身體,把玻璃管拴在披風上一個專門設計出來掛東西的帶子上,“不要把他們引來了。”
側頭想了想女孩茫然的臉,又伸手從腰間的包裡再掏出一根小巧的玻璃管,搖了搖拋給女孩,伸手指向黑暗深處,“往那邊走,不要再去地面,前面有個小聚集地。
這個女孩臉上也塗了黑土,身形很纖瘦,毫無防備的樣子。瘦瘦小小的,實在是羸弱了一些,總是帶著茫然的神色,看起來也不太聰明。
他轉過身,並不想再過多的理會她,已然邁了步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淮川對從醒來發生的所有事都不能理解,看少年的樣子知道他要離開了,低頭望著手上的東西,也明白萍水相逢對方幫了自己足夠多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望著少年的背影,小聲說了一句謝謝,對方並沒有什麽反應,在黑暗之中越走越遠,身上的熒光也只剩下一個小點,不知是走的太遠還是轉完了的緣故,小點也消失不見了。
真的有死後的世界嗎?女孩在黑暗裡有些無所適從,緊緊握著螢火燈,扶著牆壁往少年指著的方向走,走了大概幾十米。
突然她愣了愣,看見自己扶著牆壁的手腦袋裡突然嗡的一下。
淮川也是突然才意識到,不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背,遲緩的將手伸到螢火燈下,手背上最然有些灰塵,但還是十分白皙纖細的,她將手翻過來,上面還有著自己脖子上傷口流出的血液,這雙手很小,大概就像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的手。
她趕忙用右手拿著螢火燈,又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手心,跟右手是一樣的。翻手又看了看手背,突然借著燈光,看見手背上泛起了一陣銀光。
她將手伸的更直了一些。左手的手背上,是一個繁瑣的圖騰,有些像是蝙蝠,十分精致,大概佔了有三分之二的手背,在熒光下泛著銀色冷淡的光澤。試著用右手去搓了搓,不知是什麽顏料畫上去的,一點也搓不下來。
怪異,實在是非常怪異。
她低下頭仔細看著自己的身體,驚覺自己矮了許多,想到了什麽,揪起衣服從領子裡去看自己的胸膛,身體很消瘦,胸前也平坦一片,再想到自己的聲音,她呆了呆。
自己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淮川的腦中兀自的變得一片空白,似乎什麽也聽不見了,恍惚中仿佛看見她將一刀一刀的捅向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玷汙她傷害她,她的親生妹妹將她推入地獄,所有所有,都像是在倒帶一樣,畫面殘破扭曲著卷進了黑暗裡。
女孩看著如漆的黑暗,突然自顧自的笑起來,笑聲明朗歡愉,笑著笑著,卻又突然安靜下來,蹲著身子將頭埋在膝蓋裡,緊緊的將自己抱著,像是個忘記了回家路的委屈的孩子。
許多時間過去,螢火燈也漸漸的沒有了光華,她才站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以為自己哭了,然而面上卻是一片乾涸。
扯了披肩上的一條布,將凌亂的長發綁在腦後,試著用手搖了搖螢火燈,果然那個小小的燈又神奇的發出了奪目的亮光。
她將燈緊緊的抓在手中,望向無盡的黑暗。
再也沒有什麽淮安,再也沒有那個男人。
淮川已死去。
但是,淮川也已從死亡中活過來。
水還在滴答滴答的落個沒完,發出清脆又歡愉的聲音,對於饑渴的人來說是極其有誘惑力的。
淮川很想按照少年所說的,沿著那個方向找到聚集地,但是又餓又渴,嘴唇也裂開了。不知前面還有多少路,黑暗之中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方向,於是滴水聲就更是充滿了神奇的魅力。
想了想又釋然,如果沒有水,大概也走不了多少路了。她拎著燈,用小石頭在牆壁上留下印記,往水源的方向走去,滴水聲無比清晰的傳入耳中,好像就在不遠處。
然而卻不如想象,總像是就在前方一樣。走了很久,卻又不曾真的挨近,水滴聲依舊是破空滴答滴答不疾不徐的。
女孩無可奈何的跟著繼續走著,在螢火燈再度要暗下來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那一片十分平靜的水源。
亂石之中有小汪水,水池上有巨大的鍾乳石,還在往下滴答滴答的緩慢滴著水,水十分清澈,能能看見底部被水流磨得光滑的石壁。
四周很濕滑,淮川小心的在池邊跪下來,將螢火燈小心的放在高一些的石壁上,讓自己能看清水面。
先用手試探著摸了摸水,水很冰涼,她兀自抖了抖,將另一隻手也放進水裡,水是在緩慢流淌的,雖然聽不見水聲,但卻能看見手上的血漬和塵埃在水中先是浮出一個圈,又隨著水流逐漸的消失不見。
淮川放心的將手洗乾淨,等待水面恢復了平靜,才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水流淌在喉嚨裡冷的她縮了縮身體,她也並不在意,直到腹中饑餓的感覺減緩,她才停了下來。
又捧了水去將臉上和脖子的傷口清洗,血混著黑泥將水染得渾濁起來,淮川就著渾濁的水拿近螢火燈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雖然水面搖搖晃晃的,看不十分清楚,她卻知道,水中的,正是自己十二三歲的模樣。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柔軟的,充滿了陌生的感覺。放下手,環著手臂抱著自己,心髒在砰砰的有力的跳動著,淮川緊緊的揪住臂上的衣衫,一個嶄新的,乾淨的自己。
突然手指隔著衣服在左手的手臂上摸到了什麽東西,淮川微微睜大了眼睛,迅速的撩起巨大的袖管,看見左手手臂上纏著一圈紗布,固定著什麽東西,她迅速的將紗布拆開來,一把輕巧匕首就包在裡面,刀鞘也很輕薄,所以包在手臂上時她一直沒有察覺到。
淮川將所有紗布都解開,是一把銀製的匕首,匕首的柄上花紋繁瑣,匕身在螢火燈下閃著鋒利的光芒,她輕輕用手摸了摸那把匕首,冰涼的觸感從指間傳來,真是十分好看的一把匕首。
淮川想了想,將匕首纏在了腰腹部。如果還被什麽野獸狩獵的話,會方便自己用來防身,再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但卻再沒有什麽收獲,淮川將少年給他的剩下的藥粉抹在脖子上,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傷口好了許多,也不再流血了。
水面早已經恢復清澈,好像是沒有什麽東西能打破它的平靜一般,淮川又喝了幾口水,拿上螢光燈,拎著褲腳爬出岩石繼續上路。
黑暗依舊是黑暗,濃鬱的,陰沉的,吞沒了一切東西。
四周十分安靜,女孩在黑暗中踽踽前行著,手上的螢火燈明明滅滅的散出一小塊隻屬於她的光暈來,她臉上帶著清淺的笑,眼睛黑黑亮亮的,眼珠卻有些淡漠,似乎對一切都無所謂也無所求。
這些黑暗,都不是真正的黑暗,比起被鎖鏈困住,囚禁在同鳥籠一樣的房間裡,她垂著眼看了看螢火燈,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況且手上還有一盞明燈,她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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