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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便是庫房了。”
昨日預支過薪水,衛朔就在集市上好好過了一把購物癮,直到天色微暗才回到楊府。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後,就一覺睡到天明。
等來到做事的地方,一名小吏帶著他到各處轉了一圈。
“多謝,在下先進去了。”
衛朔謝過小吏走進一間房子,四下打量一番,嗯!擺設倒還真不錯:四周擺滿架子,上面放著帳簿;幾張案幾並排而放,案幾上筆墨紙硯樣樣齊全,旁邊還放著一套茶具。
待遇不錯嘛,衛朔嘴角微微抽動,然後走到一張似乎很久沒人用的案幾前,一屁股在墊子上坐下(他不習慣古人的跪坐),隨手翻開一本帳簿,一眼看去,頓時頭大,這都什麽啊!
“……四月三日,入庫鹽若乾,銅錢一百五十貫……若乾……”
衛朔搖搖頭繼續看下去,“四月六日,庫出蜀錦若乾,錢兩百貫……”
這能叫帳本?每次賣出買進都用若乾表示,誰知道具體是多少?
不專業啊不專業!這簡直就是給貪官汙吏犯案提供便利嘛!
更何況如此流水帳似得記帳方式,日後查帳也是一大麻煩事。
想到這兒衛朔立刻坐不住了,他將倉曹內小吏集中起來,決定讓眾人按照現代複試記帳方法重新整理帳本。
不料,小吏聞言苦著臉為難道:“大人,這……這不合規矩啊,沒有太守大人命令,擅自改動帳上數據可是死罪啊。”
“我沒讓你們改動帳本,隻是換一種記帳方法罷了。之前我已得太守之囑咐,命本官全權負責整理帳本。爾等且放心,出了事自有本官一力承擔。”
“既如此,我等謹遵大人吩咐!”
“好!請大家將所有帳本都拿來,然後按照我說的方法重新整理帳本。”
說著,衛朔從案幾上找到一張空白的宣紙,然後又拿起毛筆蘸了一下墨汁,在宣紙上艱難地花了一張表單,也就是現代通用的複式記帳表。
在倉曹做事的小吏大多都是精通算學、記帳之輩,原本還有點兒瞧不起新來的上司,誰知當衛朔給出複式記帳法的表單後,頓時驚為天人。
眾人日常皆與記帳、算數打交道,只看了一會,便看破其中玄機了。
“妙啊!”
“實在是妙不可言,小的敢斷言,這種記帳方式一旦流傳開來,定可減少不少的糊塗帳,還能方便日後查帳,將來必然會大興於世啊。”
“同一筆帳在兩個相互關系的帳戶中記錄兩次……太妙了,這樣便可以了解每一項財務業務的來龍去脈,全面了解其中的過程和結果啦。”
“還有,這種記帳方法可以輕易的對帳戶記錄的結果進行試算平衡,以檢查帳戶記錄的正確性。”
屋內小吏們看了一會,紛紛忍不住拍手叫好,讚歎不已。
有人見獵心喜,便一個個依著衛朔給的表格畫出了大量表單,略加詢問了衛朔幾處緊要之處,然後便一個個仿佛滿血復活一樣,一刻也不停歇的將原帳本中挨個用新表格登記下來。
小吏們乾得熱火朝天,就連那位頭髮斑白的老吏員也恍若年輕了二十歲似的,那股乾勁那股熱情那股精力,就連衛朔都有些自愧不如。
整整一個上午,十幾位書吏,再加上衛朔,忙的一刻也不停歇,其中舊帳中的錯漏之處一一被查清。
“哈哈哈……找到了……這一處二百四十貫五錢的流出大大有問題……”
“在下也找到了一處,
這五十貫同樣對不上號……” “在下發現了三處……”
“不妥,不妥,此處記錄同樣有問題……”
小吏們在新式記帳法的幫助下,紛紛發現了原帳本中的漏洞所在,一個個興奮的如同見了腥兒的貓一樣,激動不已。
“好好,不錯,大家再接再厲,將漏洞全都記下來,明日我向太守為大家請功。”
……
當日下午,新任倉曹史發明了一種新式記帳方法,並將倉曹多年積累的舊帳全都查清的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太守府,最後連楊太守得知後也忍不住想去瞧上一瞧。
不過,這一切衛朔尚不得而知,此刻他正在庫房內優哉遊哉喝著茶水,吃著點心。自從那些小吏掌握了複式記帳法後,他就徹底放手交予下面人去做,整個人也變得清閑起來。
“咳咳!”猛然間聽到有人咳嗽,感覺自己被打擾了,正閉目養神的衛朔,頗為不耐的扭頭看去,只見一名小吏正不停地向他使眼色。
楊太守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衛朔頓時如同冬日裡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忙不迭的爬起來躬身請罪。
“屬下不知大人駕臨,恕罪恕罪。”
楊翰擺擺手不以為意道:“衛倉曹,本官聽說你發明了一種新的記帳方法,特地過來瞧瞧。”
隻要不是來問罪的就好,衛朔悄悄松了一口氣,命人將已整理好的帳簿呈現給楊太守。
楊翰隨便拿起幾本新的帳簿一瞧,發現果然比以前的清晰方便多了,各種進帳、出帳往往一目了然,再不像以前那樣什麽全都攪和在一起,每次查帳都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好,衛倉曹此事辦的漂亮,本官當重重厚賞於你。”
“屬下當不得大人稱讚,此事也多虧倉曹諸位書吏協助,否則僅靠屬下一人怎麽也不可能將過往帳簿整理清楚。大人若是獎賞,千萬不要忘了其他眾人。”
衛朔此言一出,立時讓周圍數名小吏情緒激動起來,以往都是上司搶奪下屬功勞, 哪像新來的衛大人這般樂善好施,竟主動為下屬請功。
與此同時,衛朔此舉更加讓楊翰看重於他,作為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人,他深知喜歡吃獨食的人絕沒有好下場,相反隻有懂得與人分享的人才會有遠大的前程。
……
太守離去後,衛朔也就沒心思繼續享受下午茶,遂重新拿起一本帳本看起來。
“咦?”帳目上記錄的一些物價讓衛朔有些驚奇。
“四月二日,以市價四貫購得米糧五十石,費錢二百貫……四月十日,以市價四貫兩百文購得米糧五十石,費錢二百一十貫……”
“糧價開始上漲了……”
衛朔歎了口氣,看來離戰爭爆發不遠了。接下來他又隨便查看了其他幾本帳本,卻發現隻有糧食買入的記錄,而沒有賣出的記錄,也就是說高昌郡也在大規模囤積糧食。
等等,莫非說太守正謀劃著武力對抗呂光?
我靠,這是在找死啊!高昌才多少兵馬?又遠離涼州,無論打生打死估計刺史梁熙都不會派援兵。而呂光麾下可是有十萬大軍,且剛剛從西域發了一筆橫財,軍中又不缺少敢戰之士,哪裡是小小的高昌所能抵擋的?
不行,必須想辦法勸阻太守楊翰放棄武力對抗呂光的想法,不然一旦打起仗來,高昌城內將無人可幸免於難,弄不好還會有屠城之危。
一想到有可能波及自身安危,衛朔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即找太守陳訴原委,讓其放棄武力對抗的想法。
不過,他也清楚此事不可輕舉妄動,必須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