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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已不再只是河西、後燕兩方關注河北流民之爭，連北魏也蠢蠢欲動。

　每天都有斥候快騎來往於盛樂與薊城之間，將河北變故一一稟報給拓跋珪。

　剛開始拓跋珪還期盼河西與後燕就此開戰，最好雙方打個不可開交。

　然時間過去許久，也沒盼來雙方開戰消息，讓他失望不已。

　“洪龍，河西與後燕為何遲遲不肯開戰?”

　旁邊張兗聞言，不由歎了口氣道:“看來後燕真得跟河西私下達成了協議。”

　聞言，拓跋珪不由嚇出一身冷汗，顫聲道:“難不成河西與後燕結盟了?”

　張兗看了拓跋珪一眼，勉強露出些笑容，搖搖頭道:“具體情況如何，臣也不清楚。”

　“只是當初河北亂成那樣，後燕上下竟沒有一絲反應。”

　“且近來河西騎兵騷擾力度明顯減弱許多。”

　“種種跡象表明，雙方肯定達成了妥協，隻不知其中是否牽扯我大魏。”

　“萬一後燕以釋放流民為條件，借勢拉攏河西，那幽州可就危險了。”

　“是呀，如此一來後燕順利解除了側後威脅，慕容垂定會大舉北上。”

　“大王勿憂，後燕終歸已衰落，即便背後有河西撐腰，也難以撼動大魏根基。”

　“尤其薊城城高池厚，即便後燕舉重兵北上，也不足為慮。”

　“洪龍所言甚是，眼下已今非昔比，後燕早沒了當年銳氣。”

　張兗吐了口氣，出言安慰道。:“雖未能促使河西與後燕開戰，但如今之局面對大魏而言也不算壞。”

　“經此一亂，河北世家、胡漢豪強算是與河西結了死仇。”

　“等將來大王提兵南下時，搞不好會傳檄而定。”

　拓跋珪聞言不由為之一震，滿臉興奮道:“若真是如此，寡人當遵儒教與世家共治河北。”

　張兗搖搖頭道:“大王志小矣，不能只在河北一地尊儒、重世家，而應是整個天下。”

　“如今大都護衛朔以壓製世家為名，大王則正好與之相反，以收世家之心。”

　“那衛朔雖說雄才大略，但終究出身寒微，不知世家厲害，以為有了精兵強將，便可橫行無忌。”

　“殊不知，這天下終究是世家天下，衛朔可以靠武力壓服西北世家，卻不曉得關東世家厲害。”

　“而此次河北之亂，固然讓河西弄走近十萬流民，也贏得不少庶民百姓之心，卻也讓河西成為世家眼中釘。”

　“一旦天下世家聯合起來，憑西北那點實力，想要一統天下根本是妄想。”

　“只要大王堅持遵儒家、重世家，天下世家必將全力支持大王，屆時衛朔又何足掛齒?”

　最後張兗忽然冷笑幾聲道:“在下倒要瞧瞧，這衛直元最後會如何事敗身死！”

　拓跋珪聽得目瞪口呆，他一向把衛朔當成心腹之患，哪成想在心腹謀士眼中，衛朔竟早已步入死局。

　他滿臉激動地看著張兗，再三問道:“事情真會如此?洪龍莫非在哄騙寡人開心?”

　張兗重重點頭，他自付才華無雙，又有目光犀利，早已將當今天下形勢看得十分透徹。

　華夏，自漢以來，實行的便是官府不下鄉體制。

　疆域太大，人口太多，地理又不便，事情太過複雜，高高在上的天子和朝臣們能管多少?

　若是官府隻管到縣，那天子與朝廷只需盯住幾萬個官兒便可以了。

　正是對基層缺乏有效管理，才導致地方勢力坐大，最終產生了世家豪強這一階層。

　而漢末魏晉以來，世家勢力愈發膨脹，在地方上權勢愈重，漸漸成為天下最大勢力。

　比如南朝東晉，甚至出現了世家與皇權共治天下的局面。

　北地雖然因為戰亂，即便世家已被嚴重削弱，但依然仍擁有強悍勢力。

　在張兗看來，衛朔所作所為，正在摧毀世家統治天下的基礎，必將遭到天下世家激烈反對。

　即便他大開殺戒，徹底鎮壓了世家，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建立起有效的統治，只會使自己完全陷入混亂。

　相反北魏雖是胡虜政權，卻因為遵從世家利益，比河西更容易征服天下。

　……

　“主公，河北議和使者劉藻已入晉陽，張騰大人已按之前謀劃與對方展開談判。”

　“相信用不了多久，河西將與後燕達成妥協，流民將能順利入晉。”

　“籲~這下本都護總算放下心了。”

　在拓跋珪與心腹謀士暢談天下時，衛朔也在府中會見一眾幕僚。

　說實話別看河西擺出一副為了流民豁出去一切的樣子，其實全是做給外人看。

　河西上下所有人都十分清楚，眼下河西不宜與後燕翻臉，不然只會便宜了北魏。

　倒不是衛朔不想拿下河北，而是河西實力不濟，且尚有關中在腹心。

　侵擾河北，不過是想在河北撈一把，以彌補一下賑濟流民與打仗損失，然後退回太行山以西繼續休養生息。

　等將來擺平了關中，實力壯大到一定程度，再回來與諸胡爭奪河北、中原。

　“主公，此次騎兵入冀可是撈到不少好處。”

　“不算十幾萬流民百姓，光是從那些胡漢豪強塢堡中，就抄出無數錢糧。”

　“呵呵呵，總算撈回一些本錢，這下龍雀再不用為安置流民苦惱了。”

　“何止是安置流民，以臣之見，恐怕連上次並州之戰所花費用也能抹平。”

　“不能吧?”衛朔不敢相信道。

　“怎麽不能?臣可是跟下面人交代清楚了，凡土豪惡霸，無論胡漢，一律抄家滅族。”

　“嘿嘿，即便一些名聲較好的世家豪強也受到勒索，紛紛按照門第、家世高地，繳納數萬乃至十萬貫不等錢財。”

　“這點錢對那些百年世家不算什麽，可積少成多下來，上百萬貫總能勒索到。”

　“如此一來，本都護算是把河北世家全得罪光了。”崔浩哭笑不得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眼下河西歷經並州、西域兩場大戰，各地府庫早已空虛。”

　“突然湧入大量流民，沒錢沒糧怎麽安置?總不能任由流民餓死、凍死吧?”

　“後來得知當地豪強攔截流民入晉，道和順便向朔獻上了騎兵騷擾河北一計。”

　“一來是為逼後燕讓步，方便流民順利入晉;二來便是為了籌集糧草與錢財。”

　“河北富庶，當地世家豪強各個富得流油，我們只需從他們身上刮下一根汗毛，便足以滿足賑濟災民所需。”

　“如今果如道和所料，一切進展順利，不僅弄到了賑災錢糧，或許還會有所剩余。”

　“再加上搜刮而來的西域各國財產，終於避免今年財政出現巨額赤字。”

　不過，雖然此次侵擾河北讓河西賺了個盆滿缽滿，卻讓崔浩、宋繇等世家子弟面色不太好看。

　見狀， 衛朔隻得出言安慰道:“伯淵、體業，爾等不必擔心，朔早給仲德打過招呼，讓他注意分寸、適可而止。”

　聞言，崔浩與宋繇相視苦笑，此次終讓他倆對劉穆之有了新認識。

　這個寒門出身的右司馬，看來已找準自身定位，準備充當河西寒門利益代言人。

　以前河西寒門雖然勢力龐大，卻始終因為缺乏一個核心級人物，無法形成強大影響力。

　畢竟在河西上層真正佔主導地位的還是世家出身的人多，即便王鎮惡在某些時候也更偏向於世家。

　而這個新加入進來的右司馬，憑借自身才華與膽識，迅速成為了河西寒門力量核心。

　所言所行皆以維護寒門、庶民利益為己任，對待世家持相對強硬態度。

　假若當時是崔浩或者宋繇隨侍大都護，他們絕不會提出騎兵入冀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