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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內因慕容永昏倒而亂成一團時,城外河西上下也因蒯恩受傷緊張起來。
衛朔、崔浩、薑紀、司馬休之、王仲德等人全聚集在大營後方一座大帳前,這是河西軍戰時醫治傷員所在。
看著大夫們進進出出,每個人臉上全掛滿了緊張之色。
大都護衛朔陰沉著臉盯著大帳,生怕裡面蒯恩有個三長兩短。
雖然此次攻城功虧一簣有些可惜,但衛朔更加著緊蒯恩安危。
長子眼下已是河西囊中之物,早晚必將陷落,若因此而折損一員大將,那才不值當。
終於,當眾人等得有些不耐煩時,卻見一名大夫掀開帳篷走了出來。
“稟大都護,蒯校尉已無生命危險,只是……”
“只是什麽?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
“諾!箭矢正中左眼,雖保住了性命,卻無法保住眼睛,日後恐怕……”
“嗯,我了解。”
得知蒯恩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傷了左眼,衛朔頓時放下心來。
隨後他進去探望了一下蒯恩,出言安慰了對方幾句。
不料蒯恩比想象得樂觀,根本沒把受傷一事放在心上。
他咧著嘴笑道:“少一隻眼便少一隻吧,只要性命無礙就行。”
“東漢末年,曹魏名將夏侯元讓不也少了隻眼睛?”
“再說這一次末將還斬殺了慕容永兒子,也算是賺大了。”
“好,道恩如此豁達,朔便放心啦。”
“你好好養傷,等身體痊愈了,再繼續隨本都護征戰天下。”
……
慕容弘戰死、慕容永昏倒讓西燕上下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幸好太子慕容亮、李先及時站出來穩定了局面。
然而這不過是表面現象罷了,其實下面早已是暗潮湧動。
除了少數鮮卑死忠以外,大部分人並不想陪西燕一同埋葬。
以前慕容永在時,還能憑借威望震懾宵小,而今他一倒下,頓時各方蠢蠢欲動。
西燕陷入混亂便給了河西機會,已潛入城內的桓振立即召集部下,試圖協助大軍攻下長子。
長子城北有一座貨棧,是商賈堆集貨物所在。
數月之前,桓振扮作商賈潛入長子,為掩人耳目,花了大價錢將此貨棧給租賃下來。
大戰開始後,全城人誰也沒心思做生意,貨棧漸漸變得冷清下來。
這天,貨棧內依然沒有一個人影出現,貨物被亂七八糟地丟棄在地上。
然而到了天黑,有人陸陸續續地潛入。
差不多到了三更天時,倉庫裡已聚集有約兩百人。
眾人到了以後,一一從靠近牆角的大堆的貨物之中抽出一柄柄鋒利的橫刀、一把把五發連弩、一筒筒箭矢。
原先看起來像夥計的壯漢,頃刻之間已化身為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雖然他們身上還穿著普通人服飾,但只看他們排著整齊之極的隊列,兩百人聚在一起卻沒發出一絲響動,便可看出這是一支精銳之師。
所有人將橫刀擱於膝上,默默靜坐,最前面的一個漢子兩手扶膝,雙目微閉,不是桓振還能是誰?
當初為了保證拿下長子,桓振奉命帶兩百精銳先期潛入長子。
原本他以為很快便能完成任務,誰知一下子竟等了數月之久,才等來河西軍。
其實桓振早想幫河西軍拿下長子,卻因西燕防范甚嚴,一直找不到機會而作罷。
直到今日,趁著慕容弘戰死、慕容永暈倒,西燕上下亂成一團時,他才尋到機會。
當外面響起了三更的梆子聲,桓振微微轉動下頭顱,睜開了眼,借著外面微弱的月光掃了眾人一眼。
“諸位,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敵人負隅頑抗,大軍攻勢不順。”
“在下決定主動出擊,協助大都護拿下長子。”
說到這兒嗎,桓振嘿嘿一笑道:“眼下慕容永昏倒,敵人人心惶惶,正該我們大顯身手之際。”
“不知校尉大人有何計劃?”
“計劃很簡單,等時機成熟先在城內放把火,敵人一旦亂起來,我們則趁機攻佔西門,打開後迎接大軍入城。”
“大家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有,一切謹遵校尉吩咐。”
“好!我這就給大都護寫信,讓城外大軍配合行動。”
……
城外衛朔很快接到了桓振密函,他當即將眾人召來商議。
衛朔舉著密函,對張騰、崔浩、薑紀笑道:“沒想到慕容弘之死,竟讓慕容永也吐血暈倒,真是天助我也!”
“主公,既然眼下城內人心惶惶,不如趁機發動攻勢,一舉拿下長子。”
“至於桓振奪門計劃,太過冒險,不如放棄。”
“對廷綱之意,你們有什麽看法?”對薑紀建議,衛朔沒有冒然采納。
崔浩沉吟一下道:“從今日攻城效果看,城內守軍相當頑強,給大軍造成很大傷亡。”
“雖說慕容永暈倒,造成西燕人心惶惶,可大家別忘了還有慕容亮、李先兩人。”
“這倆一個是西燕太子,一個乃慕容永心腹,只要他們不自亂陣腳,臣以為短時間內不可能出現大動亂。”
“若大軍冒然攻城,步步緊逼,雖說有可能造成敵人崩潰,卻也有可能讓敵人在危難之下摒棄前嫌。”
“既如此還不如先放放,適當放緩一下攻勢,以便促使敵人發生內亂。”
“怎麽?伯淵讚同桓振計劃?”
“嗯,眼下城內到底是什麽狀況,咱們誰也不清楚。”
“反倒是桓振已潛入長子數月,早把城內一切摸透。”
“他既提出奪門計劃,可見此計劃有很大可行性。”
“嗯,有道理!”
……
夜晚,李先獨自一人坐在家中喝悶酒,今天這一仗著實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前後傷亡六千余人,讓他心疼不已。
但更讓他感到悲觀的是,慕容永因兒子慕容弘戰死之故,當眾昏倒,引起城內人心惶惶。
眼下李先再不對守住長子抱有信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這時,一名內侍來到李府上。
“李大人,大王請您進宮議事。”
“大王恢復正常了?”李先驚問道。
“沒錯!大王已經清醒過來,這不一醒來便召李大人與太子進宮議事。”
當李先跟著內侍來到王宮時,大殿內已濟濟一堂,眾人竊竊私語,不知議論著什麽。
慕容永坐在上位臉色陰沉如水,一言不發。
兒子之死固然讓他難以承受,但他畢竟是一國之主,一人安危身系邦國存亡。
故他剛清醒過來,立即召集眾人進宮,強撐身體向眾人宣布他沒啥大礙。
李先走進大殿,躬身行一禮,“微臣參見大王。”
慕容永一擺手道:“就等李卿啦。”
等李先走到旁邊站定,慕容永用嚴厲的眼神緩緩掃過眾人,眾人立即屏息凝神。
似乎很滿意自己威勢,慕容永接下來開始繼續鼓動眾人死守下去。
“今日之戰,雖然損失慘重,卻也給河西軍造成重大傷亡。”
“寡人相信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一定能夠戰勝河西軍。”
“李卿,接下來由你與太子兩人負責守城,你可有把握擋住河西軍?”
“大王,請恕臣不能奉詔。”
見李先公然拒絕王命,慕容永臉色一變。
他目光陰沉地掃了李先一眼,滿臉殺氣騰騰道:“怎麽?李卿是膽小怕事?還是心懷鬼胎啊?”
李先不理會慕容永冷嘲熱諷,繼續慢條斯理道:“前不久大王當眾暈倒,致使城內人心惶惶。”
“如今城內人人皆口口謠傳,說大王已不幸病逝。”
“至此危急之刻,正該大王現身以安定人心,怎能躲在宮中,將大權盡付臣與太子呢?”
李先的話把慕容永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改容道:“哎呀,寡人誤會卿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