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負翁

　李文博左右瞧了一眼，這才又壓低聲音對鄭一官說道:“朝廷?朝廷還有錢麽?”

　鄭一官楞了一下，低聲問道:“那這些船是……”

　“還不都是我自己貼錢買來的！”李文博有些氣憤地說道。

　鄭一官不由得又是一愣，卻聽李文博又說道:“將軍想必也知道，本官在沒有做這個巡閱欽差之前，是蘇松商會局的提舉，舉辦了一屆商品交易展覽會。實不相瞞，這個展覽會開的還算是成功，為朝廷也賺了不少銀子。”

　“大人天縱之才，商品交易展覽會之舉，實乃創新之舉，本將佩服萬分。”鄭一官不動聲色地拍了李文博一記馬屁。

　李文博瞧了鄭一官一眼，又低聲說道:“開局是好的，皇上看見展覽會賺了那麽多的錢，也是龍心大悅。但將軍你可知道，皇上把商會局所有的錢全部押解進京了！”

　鄭一官楞了一下，皇上這樣做，也太狠了吧?你自己吃肉，怎麽也得讓別人喝口湯不是?不然以後誰還肯死心塌地的為你賣命啊?

　略微停頓了一下，卻聽李文博又說道:“那裡面可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商會局商業保險的準備金！”

　“什麽準備金?”鄭一官疑惑地反問道。

　“就是準備用來賠償商人損失的貨物的銀子！”李文博解釋道，“將軍耳目廣，應該聽說了，本官舉辦的交易會，推出了一項商業保險服務，交易期間貨物如果發生損毀，將由蘇松商會局負責賠償。這些錢，就是用來預防萬一的！”

　鄭一官恍然地點了點頭，卻聽李文博又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皇上把這些錢全押解進京沒關系，可現在真的出事了，他又不想掏這筆銀子，你說，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鄭一官瞧了李文博一眼，言不由衷地說道:“可能皇上也有他的難處吧?”

　“屁的難處，還不是因為國庫沒錢了！”李文博氣憤地說道，話一出口，又好像突然發現失言了一般，伸手捂住了嘴巴，停頓了一下，李文博這才又說道:“剛才是我失言了，將軍聽聽就行了，這些話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鄭一官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大人放心，大人剛才說了些什麽，末將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那就好。”李文博松了一口氣。

　“對了大人，既然皇上不肯出錢，那這些船又是從何而來呢?”

　“還能從何而來，還不是我自己掏錢買的！”

　鄭一官吃了一驚，旋即笑著說道:“大人還真是富可敵國呢，這些船花了不少銀子吧?”

　“什麽富可敵國不敵國的，鄭將軍，也不怕你笑話，我現在就是一負翁，負數的負！外面欠的銀子，加起來都有好幾百萬兩了！”

　鄭一官嚇了一跳，欠帳幾百萬兩，這要還到什麽時候啊?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卻聽李文博又說道:“要不是我借錢拍賣下了江南織造廠，又陸陸續續辦了一些其他的廠子，欠了這麽多錢，債主恐怕每天都得把我家大門給堵上！”

　鄭一官微微一怔，旋即又問道:“那大人你這船是從什麽地方買來的?”

　“余杭張家造船廠。”李文博壓低聲音說道，“鄭將軍，我與你一見如故，這才跟你交個底。這些船其實都是在余杭張家的造船廠裡用普通風帆船改裝的，六條船，前後也就用了不到三十萬兩銀子，還是蠻劃算的。我正打算奏請皇上，在沿海諸府的水師營中，挑選一支，進行改裝，全部改裝成這種新式艦船！”

　鄭一官心中一動，如果李文博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那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把改建水師營艦船的機會抓在手中！這可是增加鄭家船隊實力的絕佳機會！

　想到這些，鄭一官急忙又抱拳躬身問道:“大人，大人覺得末將手下這支艦隊，可還中大人之意?”

　“將軍麾下的士卒，個個都是百戰雄獅，精兵強將，自然是極好的。”李文博微微頷首說道。

　“那大人覺得，末將這支艦隊，能夠改造成新式艦船麽?”鄭一官急忙又問道。

　“這個嘛……”李文博故意做出一副遲疑不決的樣子，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將軍，這事咱不急，等海盜倭寇的事情解決了，追回商會局丟失的商隊貨物，咱再來談這個事，也不遲，是吧?”

　陰險狡詐的家夥！鄭一官暗罵了一句，旋即笑著說道:“大人所言極是。今日大人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末將已命人備下酒宴，等下到了水師營地，還請大人務必賞光。”

　“將軍盛情，本官也就卻之不恭了。”李文博笑著抱拳回應道。

　香香號六艘新式艦船超越鄭一官水師艦隊後，便一直遠遠的在前面領航，不多時便來到了位於泉州的漳泉水師營駐地。

　遠遠的，駐地水寨的觀察哨通過單筒望遠鏡看見一支奇怪的小型艦隊開了過來，艦隊的船型跟水師營的戰船大不相同，船上沒有一隻風帆桅杆，相反卻有一座高聳的還冒著黑煙的煙囪！觀察哨分不清敵我，隻得拉響警報，通知水師營寨中留守的頭領。

　留守水師營寨的頭領是十八芝之一，也是鄭一官的弟弟鄭芝鳳，得到消息後，立即率領船隊迎了出來，在海面上一字排開，攔住了六艘新式艦船的去路。

　“這裡是大明水師重地，禁止一切船隻通行！你們是什麽人，到水師營地有何貴乾，速速報上名來！”

　“我們是江浙閩廣沿海諸府靖邊巡閱欽差大人麾下水師行營，護送欽差大人而來！”香香號上很快便傳來了回音。

　靖邊巡閱欽差的水師行營?鄭芝鳳心中一咯噔，大哥不是去迎接那個什麽欽差大人了麽?怎麽大哥還沒回來，對方的船隊倒先到了?

　“海防遊擊將軍鄭大人已經出海迎接欽差大人座船，你們既然是欽差大人麾下的水師行營，為什麽卻沒有跟鄭大人的船隊同行?”

　“我船隊船速快，鄭將軍船速偏慢，已經落在了後面，稍後大人就會趕到。”香香號貨輪很快便又回復了一句。

　鄭芝鳳聽了，不由得又是一愣，對方到底是什麽船，速度竟然連大哥的船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