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夥頭兵

　等值星官又叫來了一個夥夫營的夥頭兵，坐到李文博他們這一桌之後，那個伍長低聲下令道:“開飯。”五個小兵這才一起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李文博也才笑著對李邦華說道:“大人，軍中夥食簡陋，照顧不周之處，還請大人原諒。”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大人請。”

　雖然桌上的瓷盆很大，裝的菜也比較多，而且是四菜一湯，但平分到十個人頭上，其實每個人也沒多少了。

　李邦華平時吃的東西，雖然也不講究，甚至可以說很樸素，每頓也就四菜一湯的標準，但比起李文博營中兵士吃的，畢竟還是要講究一些，好歹李邦華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吃的再樸素，也比普通小兵吃的要好吧?

　桌上的四菜一湯，分別是一盆鹹魚乾，一盆水煮青菜，一盆豆腐，一盆罐頭紅燒肉，還有就是青菜鹹魚湯了。味道肯定算不上好，自然沒法跟李邦華自己家裡做的比，而且普遍偏鹹，好像鹽巴不要錢似的。不過用來下飯正好，還能少吃點菜。

　李邦華暗自想到，又忍不住掃了一眼同桌坐的那五個小兵，那五個小兵只是低著頭飛快地吃著飯，就連夾菜，也是跟搶似的，戳進瓷盆裡，夾上放到碗裡就開扒，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多說。

　李邦華疑惑地瞧著那五個小兵，看五個小兵吃飯跟搶似的，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李文博在做戲給自己看?想到這些，李邦華忍不住又瞥了李文博一眼。

　就在這時，一聲哨音響起，李邦華轉頭望去，卻見值星官正從嘴裡吐出一個木哨子，木哨子後面穿著線，掛在值星官脖子上，從而避免了哨子掉落。緊接著，值星官便又大聲叫道:“停！時間到，所有人起立！”

　營中就餐的所有士兵一起站了起來，包括李文博他們一桌的那五個小兵。

　李邦華疑惑地瞧著那五個小兵，又轉頭瞧了瞧李文博。隨後卻見營中用餐的士兵，整齊有序地拿著各自的碗筷，依次放到了夥夫營門口的幾個大竹筐子裡，走了出去。

　然後又有夥夫營的夥頭兵，抬著大竹筐子，一個桌子一個桌子的開始收拾瓷盆，前面的一組三個人，兩人抬竹筐，一人專門將瓷盆裡剩著的殘羹倒在一起，把瓷盆留在了桌上。

　後面又是一組，同樣是三個人，把剩下沒吃完的鹹魚乾又用一個大瓷盆收集了起來，同樣又是把瓷盆留了下來，接著又是一組人，同樣是兩個人抬筐，一個人專門負責收集瓷盆，然後擦拭桌子。

　一遍過去，所有的桌子又重新變得乾淨整潔起來。緊接著，又一組人，抬著竹筐，裡面裝著一個個洗得乾乾淨淨的瓷盆，一人專門負責擺放，一桌放上六個大瓷盆。然後又是幾組人，每一組同樣是三個人，兩人負責抬著一個大鐵桶，裡面裝著菜，剩下一人負責打菜。

　一遍過去之後，桌上又出現了四菜一湯以及一盆大白米飯。簡單而又高效，從開始收拾桌子，到桌子上重新打上飯菜，前後竟然沒用到一盞茶的功夫！而且都是三人一組，分工明確，每個人該做什麽，全都一清二楚！

　李邦華詫異地瞧著這一切，原本懷疑李文博是作戲給自己看的心思，又動搖了起來，很明顯，夥夫營裡這些夥頭兵，肯定經常做這些事，否則絕不可能做的這樣有序。即便李文博知道自己要來，事先進行了排練，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做到這樣完美。

　至少，李邦華覺得，他手下的撫標營的兵，要做成這個樣子，沒有十天半個月都不可能做得到。

　正想著，夥夫營房外再次響起了嘹亮的歌聲:“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第二次聽到這首《精忠報國》了，李邦華依然聽得心潮澎湃，熱血激昂，轉頭瞧了李文博一眼，卻發現他嘴巴輕輕地翕合著，竟然好像也在暗中跟唱著，而眼角余光掃到的挨著李文博坐著的顧絳和歸莊兩人，竟然也在輕輕地跟唱著！

　一曲唱完，又一撥軍士排著整齊的隊列走了進來，看見桌上的飯菜，李邦華甚至聽到有某個士兵在輕聲抱怨:“又是鹹魚乾和罐頭肉，司務長什麽時候能換個新鮮肉菜啊。”

　“行了，有得吃就不錯了，你還有什麽好抱怨的?”那個小兵身邊的另一個人低聲說道。然後似乎看到了李文博等人，那幾個抱怨的士兵一下子就閉上了嘴巴，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李邦華聽到了抱怨，李文博同樣也聽到了士兵的抱怨，他轉頭低聲對顧絳說道:“現在這份菜單吃了多少天了?”

　“已經十八天了。”顧絳想也沒想便答道。

　“十八天了?”李文博恍然地點了點頭， 說道:“難怪將士們會有所抱怨了，別說是他們，就連我，吃這鹹魚乾和罐頭肉都吃膩味了。”

　顧絳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之前一直在海上航行，補給不便，只有魚乾和罐頭便於保存。如今上了岸，司務長已經派人去附近村子采買生豬了，相信明天就能更換新菜品了。”

　張凱輕輕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北方的冬天，天氣比較寒冷，菜一見風就涼。沒吃幾筷子，菜就全都涼了。如此一來，李邦華感覺自己好像有些明白那些士兵為什麽吃飯跟搶似的了。

　這一頓飯，李邦華其實吃的很少，很多時候，他都在一邊吃一邊觀察著李文博手下這些水師行營的官兵。然後他又發現，這第二個總旗的官兵，吃飯的時間同樣只有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值星官便又吹響了哨子。

　接著，夥夫營的夥頭兵們，又開始忙碌了起來。看來，李文博手下，真正最苦最累的兵，還是這些夥頭兵啊，難怪李邦華發現，整個夥夫營裡，竟然沒有一個是胖子呢。這樣勞累，能胖的起來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