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危機

孫承宗的十萬大軍並沒有進入山海關，山海關接連遭受兩次大火，一次戰亂，早就殘敗不堪，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孫承宗的十萬大軍即便想進城，也找不到那麽大的一片地兒來安置這十萬大軍。

因此，孫承宗隻帶了親兵營進城，其余各部，便在山海關外安營扎寨。

女真蒙古人聯軍圍困京師之時，朱由檢下令天下兵馬進京勤王。真正響應朱由檢勤王號召的，也就區區數支兵馬而已。袁崇煥率領的關寧軍算是一支，杜斌率領的蘇松6營也是一支，還有就是李文博這個江浙閩廣沿海諸府靖邊巡閱欽差統領的欽差水師行營了。

當初設立這個江浙閩廣沿海諸府靖邊巡閱欽差的時候，朱由檢是在聖旨中加了一句“便宜行事”的話，讓李文博自己想辦法，只要能追回被海盜劫去的貨物錢財就行。要剿滅海盜，當然離不開水師，李文博組建欽差水師行營，也不能說他越權。

但組建這個水師行營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剿滅海盜。但誰也沒想到，李文博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利用這支水師行營，一舉奪回了遷安、遵化等城，甚至差一點將韃子大軍也給堵截在山海關內！

事情的展，出了朱由檢的預料，也出了孫承宗的預料！遷安遵化之戰的詳細奏報，李文博幾天前就已經送進了京師，送到了朱由檢的禦案前。在來山海關的路上，孫承宗就收到了朱由檢來的密旨，讓其試探李文博。

而隨著朱由檢的密旨一起到孫承宗軍中的，還有一隊錦衣衛緹騎，一個內官，雖然密旨沒有明說，但意思卻已經很明顯！而且孫承宗幾乎可以肯定，內官身上肯定還有一份鎖拿李文博的聖旨！

朱由檢生性多疑，突然之間冒出一支這麽強大的軍隊，而且還不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軍械糧草一應供給，也全都沒向朝廷討要一分一毫，這自然讓朱由檢心生疑竇。女真人雖然可惡，但那畢竟只是邊疾之蘚，不足為慮。

對天下百姓來說，女真人是蠻夷，是異族，跟女真人打仗，天下百姓的民心，自然是站在朝廷這一邊的。可要是換成漢人內亂，那可就不一定了。

要知道，陝甘那邊的區區流寇，到現在依然還剿而不滅。軍械糧餉流水似的花出去，流寇也是殺了一批又一批，可那些流寇還是像春天裡的小草一樣，怎麽也除不掉！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讓崇禎最為頭痛的！

如果再來一支戰鬥力比流寇還強，不，應該是比女真韃子還要強，比朝廷官兵還要訓練有素的強大的漢人軍隊，那可就真的會要了朱由檢的老命了！

因此，在朱由檢給孫承宗的密旨中，其實話裡話外已經有了要不惜一切代價，除掉李文博的意思，只不過朱由檢沒有直接明說，讓孫承宗以‘莫須有’的罪名拿下而已了！

孫承宗收到朱由檢的密旨，也是左右為難，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中軍大帳中，整整待了一天一夜，連飯都沒吃。

在這一天之中，孫承宗想了很多，他想到了還在牢獄之中的袁崇煥，想到了在緊要關頭帶著部下逃出山海關，順帶著還一把火燒掉了山海關的祖大壽，想到了關寧軍，也想到了杜斌的蘇松6營。

天下善戰之兵，也就屈指可數的幾支，在蘇松6營之前，關寧軍是其中翹楚，戰力可以說是天下第一。可現在呢，天下第一軍的名頭，恐怕要落在蘇松6營頭上了。從通州到京師，蘇松6營數戰皆捷，斬殺數量甚至過了其本身！

這樣恐怖的戰鬥力，放眼大明天下，

再找不出第二支！關寧軍雖然號稱強軍，但也只是在與韃子交戰之中少有敗績，能真正正面擊垮韃子大軍的時候，幾乎很少。而蘇松6營卻完全不一樣，那是真正在野戰之中擊敗了女真韃子的強軍！若非蘇松6營全軍也僅有三千之眾，跟數萬之眾的關寧軍比起來，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而且是蘇松總兵府所領之軍，算起來跟關寧軍一樣，也算是朝廷正規軍之一，否則，朱由檢恐怕也會對杜斌心生警惕了。

可即便如此，沒有懷疑，就並不代表不會懷疑了，袁崇煥還不是因為幾封模棱兩可的信件，就被關進了大牢裡麽?

而且蘇松6營可也是來自於江南，甚至蘇松總兵府就設在蘇州府內，跟李文博同在一城之內！若說他二人沒有交集，孫承宗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至於他二人到底有多深厚的交情，孫承宗不知道，他也不願意去猜測。

可是他知道，一旦真的按照朱由檢密旨中的暗示，將李文博鎖拿進京，欽差水師行營可能會嘩變，蘇松6營多半也會心生芥蒂，而且關寧軍也一樣，山海關外，可就是關寧軍的老巢了！

派去勸說祖大壽的幕僚到現在也還沒個回信，祖大壽請罪的奏折也還沒見著，祖大壽心中是何盤算的，孫承宗也還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女真人那邊，肯定也派人去了祖大壽那裡！

或許，祖大壽現在也還在左右觀望，沒有下定決心。可如果在這種緊要關頭，再拿下進京勤王，而且收復數座城池，立下大功而且還是打著朝廷欽差名號的李文博，孫承宗幾乎可以肯定，遼東局勢瞬間就會陡轉直下，女真人會瞬間翻盤，明軍旗號想要再出現在遼東大地上，基本都沒那個可能了！

在這種情況下，孫承宗無論是出於何種考慮，都不可能按照朱由檢密旨之中所說的去做，自斷臂膀，拿下其罪未顯的李文博的！

也正是出於這些考慮，而且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孫承宗才並沒有將十萬大軍放進關城之中，而是安排在了關外安營扎寨，隻帶了親兵營幾百親兵進入關城。

實際上，對於孫承宗的這些顧慮，李文博甚至壓根兒就沒想到過，朱由檢對他的猜疑，他也壓根兒就毫無所覺，可以說一點準備都沒有，孫承宗要想拿下他的話，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陪著孫承宗進入山海關關城的時候，杜斌現在是五軍都督府的同知，從一品大員，大明雖然重文輕武，可在場的官員之中，能夠有資格走在孫承宗身旁的，也只有杜斌一人而已，李文博這六品知府同知還根本就不夠格，即便加上個欽差的頭銜也不夠！

李文博跟在孫承宗杜斌身後，正要進城時，斜刺裡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拉了拉他的衣服。李文博一楞，轉頭一瞧，卻是一個穿著明軍服飾的士兵，頭上的帽子壓得低低的，將半個腦袋都給蓋住了。

李文博微微一愣，那明軍卻抬了抬頭。李文博仔細一瞧，竟然是馬忠，不由得笑了起來，正要說話，馬忠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伸手朝旁邊指了指。李文博微微一怔，馬忠已經轉身走開。

李文博楞了一下，旋即回頭對阿虎說道:“阿虎，你們先進城，閣老問起來，就說我鬧肚子，去茅房了。”

阿虎楞了一下，急忙點頭低聲應道:“是。”

李文博吩咐了一句，這才轉身離開進城的隊伍，追上偽裝成明軍小兵的馬忠，跟在他身後，左轉右轉，來到了一個偏僻破舊的土地廟裡。

“老哥，你怎麽來了，也不先派個人通知兄弟一聲，兄弟也好準備些東西招待你老哥啊。”李文博笑著加快步伐追上馬忠開玩笑地說道。

馬忠卻一句話也沒說，徑直推門進了土地廟的大殿，李文博想也沒想，便跟了進去。剛一進殿，兩把明晃晃的鋼刀便一下子架在了李文博脖子上。

李文博吃了一驚，這才看清楚，大殿裡除了馬忠，竟然還有六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李文博吃了一驚，旋即笑著說道:“老馬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馬金刀坐在土地廟大殿正中神像前面石台上的馬忠瞪了李文博一眼，板著臉說道:“奉旨拿你！”

李文博一驚，笑著說道:“老馬哥，你開什麽玩笑，我犯了什麽罪，為什麽拿我?”心中卻不由得有些後悔，剛才真不應該相信馬忠的，竟然一個人跟著他來到這麽偏僻的地方，要是馬忠真把自己給鎖拿了，連個知情報信的人都沒有，真是失算。

“你犯了什麽罪，你自己還不清楚麽?”馬忠瞪著李文博說道。

“老馬哥，我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麽?我李文博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天下百姓，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皇上的事！老馬哥我相信你，才跟你來此，你要拿我，也得拿出罪證，否則如何讓天下人信服?”李文博厲聲說道。

話音未落，大殿外又走進來一個錦衣衛，朝馬忠躬身行禮，輕輕地搖了搖頭。

馬忠輕輕地松了一口氣，揮了揮手，架在李文博脖子上的鋼刀放了下來，兩個錦衣衛和殿中其他幾個錦衣衛一起朝馬忠拱手行禮後，退出了大殿，最後兩個人還反手將大殿房門給關上了。

李文博楞了一下，瞧著馬忠說道:“老馬哥，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兄弟，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可你做事，怎麽這麽糊塗呢?”馬忠瞧了李文博一眼，壓低聲音說道。

李文博微微皺了皺眉，瞧著馬忠說道:“老馬哥，我可是打心眼裡把你當我親哥哥看的，有什麽話，你就明說了行不?”

馬忠瞧了李文博一眼，朝李文博招了招手，低聲說道:“你過來。”

李文博沒有任何遲疑，上前幾步，走到馬忠身邊，卻聽馬忠說道:“兄弟，你就沒想過，老哥是真的奉旨前來拿你進京問罪的麽?”

李文博楞了一下，輕笑著說道:“老哥，你真要拿我，那我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啊。可即便要拿我，你也總得告訴我個理由吧?”

“皇帝要下旨拿人，還需要理由麽?”馬忠撇嘴說道。

“不需要理由麽?”李文博反問

“謀逆。”馬忠瞧了李文博一眼，說道:“這個理由怎麽樣?”

李文博心中一驚，旋即笑著說道:“老哥，你開什麽玩笑，謀逆這種掉腦袋的事，我可不敢乾。”

“你不敢乾，但你卻幹了。”馬忠瞧著李文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

李文博心中大驚，旋即笑著說道:“老哥，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兄弟我膽子小，你可別嚇我啊。”

馬忠深深地瞧著李文博說道:“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麽?”

李文博心中一驚， 心念電轉，腦子裡飛快地思索起對策來。皇帝要拿他，他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斃，他心中可沒有那些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類的荒謬的念頭。再說了，他可不認為自己真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罪該萬死的事！

念頭還沒轉完，馬忠卻又說道:“這次皇上雖然沒有明著下旨要鎖拿你進京問罪，可是你一個應對不當，你可就真的大禍臨頭了，你知道不?在孫閣老的親兵之中，就有一隊錦衣衛緹騎和一個傳旨的內官，他身上揣著什麽旨意，你不會想不明白吧?”

李文博心中大驚，失聲說道:“老馬哥，皇帝為何要拿我?”

“你說呢?”馬忠斜眼瞧著李文博說道，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這次領隊的錦衣衛不是我的人，傳旨的內官跟我也不是很熟。要不是我手下一個兄弟無意中聽到一兩句，告訴給我了，你可真是怎麽死的你都不知道！豢養私軍，意圖謀反，這麽大的罪名你擔待得起麽你?”

李文博嚇了一大跳，變色說道:“老馬哥，這，這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子?”

“你問我，我問誰去?”馬忠翻了個白眼說道。

李文博心中焦急，腦海裡甚至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索性直接反了，反正這個大明國也沒多少年可活了，與其以後讓女真韃子奴役漢人幾百年，積貧積弱，使漢人遭受幾千年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倒不如自己先反了，奪了大明江山再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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