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探病

沈君山案頭上的名冊總共有三本，除了這本駐軍傷亡名單花冊外，另外兩本，一本是繳獲物資清單，另外一本則是俘虜與斬功統計報表。

這一仗，明軍繳獲的物資並不是很多，沈君山略微翻看了一下，便放到了一旁，然後才拿起了那本俘虜與斬功統計報表，翻看了起來。

戰場上收集起來的還算完整的女真韃子的級，總共有五百三十一級，倒霉悲催的直接被炮彈炸成碎片的，自然不在這五百多個級之中，具體有多少連腦袋都找不出來的女真韃子，這也沒法統計，能夠上報的戰功，自然也就只有這五百三十一級了。

俘虜的女真傷病員，總共是一百一十三人。這一百一十多人中，倒有一大半是重傷昏迷，到現在還沒醒的，能不能活得過來，都得看天意。

另外還有六十幾個人，是在女真騎兵撤退時被明軍攔截下來的傷兵。這一部分傷兵，傷勢不重，都還能夠行動自如。而所有的俘虜中，真正稱得上毫無損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對於如何處置這些女真俘虜的傷病員，駐軍司令部中分成了兩派。一方以本地軍官為主，叫囂著要為趙副司令和本地親族報仇的消息，主張將所有俘虜全數斬殺，級充作斬功，寫在上報欽差行轅的戰報之中。

另一方則是以張進等江南系軍官為主，主張按照俘虜優待條例，對韃子傷病員進行救治，能救一個是一個。反正已經有了五百多個斬功，這一仗，已經算得上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捷，也不差這麽幾個斬功了。

兩方爭執不休，在司令部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只能將各自的意思，反應到沈君山這個司令員面前，讓他來拿主意。

這個主意，沈君山也不好拿。這一戰中，身為駐軍司令部副司令的趙成安也身受重傷，到現在也還沒清醒過來，雖說大夫一直回報說趙成安沒有生命危險，但沈君山心中還是有些不好受。

本地軍官雖然都是些下級軍官，而且很多還是跟趙成安一樣，出任的副職，他們提出的訴求，更多的恐怕還是因為受傷昏迷的趙成安。若不能滿足他們的訴求，他們難免不會心存怨念，甚至有可能會造成軍心不穩。

可若真是按照這些本地軍官的訴求，將這一百多女真俘虜全數斬殺，級充作斬功上報，沈君山心中也著實有些不安。畢竟是一百多條活生生的人命啊，人一旦死了，可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華夏人與女真韃子這些蠻夷最大的區別，不就是一個文明，一個野蠻麽?華夏人從古至今，都講究一個兼容並蓄，以仁義治國，仁義愛人，而且古冊文獻中早有記載:殺俘不祥。沈君山要擅殺俘虜，恐怕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的，就是欽差大臣李文博了。

思前想後，沈君山也想不出個好法子，只能先拖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生在遷安城外的戰爭已經過去了三天了，自從那天晚上的大戰之後，敵我雙方都沒有再生過接觸，就好像兩頭受傷的猛獸，各自蜷縮在自己的巢穴之中，****著自己的傷口，伺機再戰。

哨探隊每天都要將女真鑲藍旗大營的敵情送進遷安城中，送到沈君山和駐軍司令部參謀處的案頭上。自從三天前的那次大戰之後，濟爾哈朗就一直領著不到八百人的殘兵，龜縮在大營之中，閉門不出，派出去向女真大汗求援的信使，卻是了一撥又一撥。

女真人龜縮不出，沈君山也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抓緊時間修繕武器，重築防線。鐵絲網再次被拉了起來，鐵絲網前面的雷區，

也再次埋上了近百顆地雷。在之前的戰鬥中，埋藏在戰場范圍內的地雷，除了一部分被女真人挖掘破壞掉的，其余絕大多數地雷都成功引爆，給女真騎兵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這種製造簡單而又實用的武器，跟手榴彈一樣，迅受到了士兵的追捧。被評為除手榴彈外，最好用的火器之一，從而被火藥作坊大量生產製造。

女真大營的情報一日三報，而幾百裡外的永平府中的情報，也差不多以每日一報的度，飛快地傳遞到了遷安以及遵化城中。

沈君山從最新收到的永平府的情報上得知，女真韃子頭兒黃太吉率領的數萬女真蒙古騎兵，帶著幾百車搶劫來的金銀財寶，押解著十幾萬俘虜的大明子民，已經進了永平府，接下來，應該就是兵遷安了吧?

想著接下來可能到來的比鑲藍旗更加多上數十倍的敵軍，沈君山就不由得暗暗心驚，這戰事，真是沒完沒了了。

“報告！~”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房間外響起。

沈君山放下剛剛收到的關於永平府的情報，抬頭說道:“進來。”

“司令員，趙副司令醒了。”一個醫護兵走進房間對沈君山行禮後說道。

“趙副司令醒了?”沈君山驚喜地站了起來，急聲說道:“快，快帶我去看看。”

跟在醫護兵身後，沈君山很快便來到了趙成安養傷的病房。房間裡，趙成安正斜靠在一個醫護兵的身上，那個醫護兵還端著一碗湯藥，正在喂趙成安服用。

看到沈君山進來，趙成安急忙掙扎了一下，想要坐起來。沈君山見狀，急忙上前按住趙成安的身子，說道:“趙副司令，你身子剛剛好點，就別亂動了，萬一崩開了傷口，那可就麻煩了。”

“司令員，我……”

“什麽都別說了，快躺下休息吧。警衛員，通知司務處，給趙副司令準備些清淡的食物，等趙副司令好些了，再弄幾隻雞鴨，好好的給趙副司令補補。”

“是，司令員。”警衛員急忙大聲應道，轉身走出了病房。

“司令員，我沒事了，不用麻煩司務處的兄弟們了。”趙成安急忙說道。

“那怎麽叫麻煩呢?你現在可是傷病員，在傷沒好利索之前，絕不可以下床，知道嗎?”沈君山說著，又瞧了一眼趙成安身後的醫護兵，說道:“你叫什麽名字?以後就負責照顧趙副司令，知道嗎?照顧好了，我記你大功一件，可若是趙副司令出了任何岔子，我唯你是問。”

那個醫護兵急忙點了點頭，應道:“司令員，你放心，小的一定照顧好趙副司令。”

沈君山點了點頭，又對趙成安說道:“趙副司令，這一仗，你可是立了大功啊！要不是你和兄弟們堅守在第一線，我們怎麽可能取得這麽大的勝仗?趙副司令，我替兄弟們，替遷安城中的十幾萬大明子民，謝謝你。”說著，沈君山站到趙成安對面，莊嚴地行了一個軍禮。

“司，司令員，我……”趙成安掙扎了一下，抬起手朝沈君山回了一個軍禮說道:“司令員，你言重了，應該是我替城中的百姓謝謝您才是。要不是您，我們遷安恐怕又落入韃子手中了，那樣，說不定會有多少城中百姓家破人亡，慘遭屠戮呢。”

“我們是軍人，保家衛國本來就是我們應盡的職責。”沈君山懇切地說道，停頓了一下，又對趙成安說道:“副司令，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咱們再一起上陣殺敵。”

趙成安肯定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聊了幾句，沈君山又說道:“對了副司令，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什麽事?”趙成安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一仗，咱們斬獲頗多，光是斬功，就有五百多級，而且還有一百多女真韃子的傷兵俘虜。對於這些俘虜的處置意見，司令部中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全殺了，級充作斬功，一同上報，另一方則主張全力醫治。”

停頓了一下，沈君山這才又說道:“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聽了沈君山的話，趙成安微微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這才說道:“司令員，這件事我沒意見，是殺是救，我聽司令你的。”

“老趙，你這就不對了吧?我可是真心實意的來征求你的意見啊，你就一句聽我的，這怎麽能行?”

“那司令員覺得該如何處置?”

“我是來征詢你的意見的，你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我要能拿的定主意，我還來問你幹嘛?”

趙成安盯著沈君山瞧了好幾秒鍾，然後才又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吧。”

“理應如此。”沈君山頷說道。

停頓了一下，趙成安這才又說道:“殺俘不祥，既然都已經成了俘虜了，還是就饒他們一命吧。”

“可是，城中的軍官……”沈君山有些擔心地說道。

“那些軍官就交給我吧，我會好好跟他們解釋清楚的。”趙成安輕笑了一下說道，沈君山拿這事來征詢他的意見，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麽。

聽趙成安這麽一說，沈君山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笑容，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這事就拜托老趙你了。”

趙成安輕笑著點了點頭，兩人正聊著天，警衛員又端著一碗稀粥走了進來。醫護兵正要接過粥碗，沈君山卻先一步接過粥碗，笑著說道:“讓我來吧。”

醫護兵和警衛員，包括趙成安，全都嚇了一跳，趙成安更是臉色微微一變，失聲說道:“司令員，這怎麽行?”

“你我都是戰場上廝殺的兄弟，都是過命的交情，你如今受了傷，行動不便，我照顧照顧你，也是應該的。”沈君山輕笑著說道。

沈君山舀起一小杓子稀粥，放到嘴邊，吹了吹，這才喂給趙成安，說道:“老趙，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吃好喝好，盡快把身子調養好了，然後咱們才能再並肩上陣，一塊兒殺韃子！”

“嗯。”趙成安有些感動地點了點頭。

喂著趙成安喝了兩碗稀粥，沈君山這才放下粥碗，回頭對警衛員說道:“副司令受傷行動不便，這些醫護兵又都笨手笨腳的，這樣，你去城中雇兩個機靈點的丫鬟，來照顧副司令的飲食起居。”

警衛員楞了一下，趙成安也嚇了一跳，急忙說道:“司令員，這，這可不成，有小林他們照顧我就行了，沒必要再為我破例了。”

“那可不行，小林他們都是些大老粗，照顧不周全，哪有女子細心?這事就這麽定了。”沈君山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

趙成安一呆，停頓了一下，這才說道:“司令員，既然這樣， 那也不用這麽麻煩，你直接把我送回家去，我家裡還有些使喚的人手，有他們照顧，你總該放心了吧?”

沈君山楞了一下，旋即點頭說道:“那行，小林，你們幾個把副司令送回家，交給趙夫人她們照顧。”

幾個醫護兵急忙點了點頭。

“司令員，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只要嫂夫人不會怪罪我沒保護好你，我就阿彌陀佛了。”沈君山苦笑著說道。

趙成安微微一愣，旋即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我家那口子都是聽我的，大老爺們兒做事，哪輪得到她一個娘們兒插嘴的。”

“只要不怪我就好。”沈君山笑著說道，旋即又對警衛員說道:“你等下去市場買幾隻雞，再買上一頭大肥豬，一塊兒送到副司令家去，帳從我津貼裡扣。”

警衛員急忙點了點頭應道:“是，司令員。”

“老趙，你好好養傷，我就不送你了，等明兒得空了，我再去看你。”

趙成安點了點頭，說道:“司令員，城中煩瑣事雜多，你不用來看我的。”

“城中的事情現在可不多了，告訴你吧，女真韃子現在全龜縮在十幾裡外的大營中，連頭都不敢冒一下呢！”沈君山輕笑著說道。

趙成安微微一愣，笑著說道:“是麽，沒想到韃子也會有這一天。”

“老趙，以後韃子在咱們面前，那也只有望風而逃的份了，早晚有一天，我們一定會把這夥韃子趕回長白山的深山老林之中，打得他們永世不敢下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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