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露布報捷

　“嶽托所部已撤出小南莊地界……”

　“嶽托所部正往西北方向行軍，距小南莊以有三十裡遠……”

　“嶽托所部兩個牛錄於小奚山設伏，余部繼續往西北行軍……”

　“遭遇嶽托所部偵查遊騎，斬首五級而返……”

　“嶽托所部停止前行，於小奚山西北十裡設營……”

　“遭遇嶽托偵查遊騎，斬首十級而返……”

　“小奚山伏兵撤出設伏地點，正向嶽托本部行軍……”

　“伏兵與嶽托所部匯合，繼續往京城方向行軍……”

　“遭遇韃子大隊遊騎，哨探隊後撤十裡，將繼續偵視敵軍……”

　“嶽托所部前鋒已抵京師，與偽金韃子大軍匯合……”

　…………

　一條條哨探隊偵察到的情報通過飛鴿傳信的方式，不停地從前方傳到了小南莊土地廟裡的蘇松陸營指揮部，送到了蘇松陸營軍參謀部，經參謀歸納整理後，一份留參謀部備案，一份直接送到了蘇松陸營總兵杜斌跟前。

　隨著情報的增多，特別是嶽托所部在小南莊西北三十五裡外的小奚山設伏，準備打蘇松陸營的伏擊時，所有參謀部的人員全都暗自慶幸不已。還好沒有乘勝追擊，否則真的可能一頭撞進韃子兵的伏擊圈呢！

　沒有土木工事為依托，即便是有著長槍大炮方面的武器優勢，想要抵擋住快速衝鋒突進的騎兵，必定會付出難以想象的傷亡代價，這是蘇松陸營從總兵杜斌到下面的小旗官，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如今，蘇松陸營在小南莊按兵不動，韃子野外伏擊蘇松陸營的算盤自然也就落空了。在小奚山設伏了幾個時辰，沒有得到小南莊的明軍出動的消息，嶽托不得不放棄伏擊明軍的打算，將小奚山的兩個牛錄女真騎兵撤了下來。

　要進攻跟烏龜殼差不多的小南莊，以自己手下的兵力，不是說就一定會失敗，但要攻破其防禦外殼，勢必會付出極大的傷亡，而且很有可能打成持久戰。而時間若拖得太長的話，明國的援軍會越來越多，自己也終將陷入明國軍隊的包圍圈之中。

　嶽托不是傻子，自跟隨大汗起兵以來，大小戰事數百戰，早就培養出了極高的戰場敏銳性，如今大金孤軍深入，威脅的還是明帝國的心臟，勢必會引起明帝國各方勢力的猛烈反撲。

　戰事拖得越久，對大金就越不利，自己若是被明軍拖在小南莊外，要不了多久，肯定就會陷入明帝國軍隊的重重包圍之中，到那時，想要再跳出明國軍隊的包圍圈，可就難上加難了！

　綜合考慮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後，嶽托最終下達了全軍撤離的消息，趕往明國京師外圍，與大汗的禦帳親軍匯合。

　小南莊裡，得到嶽托所部已經撤出了伏擊圈，與韃酋黃太吉大軍匯合的消息，所有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至少，嶽托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威脅到小南莊了，繃緊的神經也終於可以放松一下了。

　“傳令下去，諸營解除三級及以上戰備狀態，轉入一級戰備，原地修整，炮隊撤出預設陣地，撤進莊子裡，好好休息一下。”杜斌滿臉笑容地對身邊的通訊員說道。

　相對於嶽托所部撤離的消息，哨隊幾次與韃子遊騎遭遇斬首數十級的‘捷報’，已經不能吸引住杜斌太多的關注了。畢竟，在這些幾級十級的斬首功之前，蘇松陸營已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光是剔著金錢鼠尾辮的真女真，就超過了五百級，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這樣大的戰功擺在面前，對於幾級十幾級這樣的小捷，杜斌已經有些麻木了，或許以後，在對女真韃子的戰鬥中，斬殺的數量將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一戰斬獲千級，恐怕將會變成常態！這樣大的戰功，不知道皇帝將拿什麽來犒賞諸軍呢?而這樣大的損失，遼東女真人又還能承受住幾次?

　第二天下午時，通州大營的五千明軍終於趕到了小南莊，修整了一個晚上之後，大軍這才繼續沿著官道，浩浩蕩蕩地往京師趕去，而報捷的信使，因為害怕遭到女真人的截殺，所以一直沒有派出去。

　不過孫承宗，卻是將捷報已經寫了一封又一封，近千個女真蒙古人的首級，用石灰稍微封了一下創口，然後便一個一個地堆放在平板車上，堆得跟小山似的，足足裝了五大車，跟在大軍的隊伍中間，緩緩地前行著。

　而被俘的三十幾個滿蒙騎兵，除了重傷不能自己走動的之外，其余的也全都在明軍的看押下，用繩索捆成一串，跟隨在五車首級後面，低垂著頭，完全沒有了往日凶狠的強盜嘴臉。

　直到大軍已經抵達東直門外不足十五裡的地方，孫承宗終於下令露布報捷，一個百人隊打著報捷的露布，快馬加鞭，沿途大張旗鼓地宣揚著小南莊外對女真蒙古騎兵的大捷，飛奔向了明帝國的心臟。

　捷報很快就像是病毒一樣，在京師附近的各地勤王兵馬之中傳揚開來，也在四下裡尚未來得及撤離的大明普通百姓中流傳開來，更流傳到了女真韃子的大汗禦帳之中。

　得到消息的黃太吉，將禦帳之中的禦案直接掀翻，大吼大叫道:“來人，召八旗貝勒旗主進帳！”

　禦前侍衛很快就將八旗旗主貝勒召進了黃太吉的禦帳之中，就連處於最外圍的嶽托，也派人快馬加鞭去催他前來禦帳。

　明帝國軍隊露布報捷的消息，八旗旗主貝勒也早就得到了消息，議政會議上頓時吵成了一團，爭吵的雙方主要是大金可汗和八旗王公貝勒。

　大金可汗黃太吉得到明軍露布報捷的消息後，怒不可遏，希望馬上集合八旗所有兵力，大舉進攻明國軍隊，以更大的勝利，狠狠地反擊回去，務必要打下明國軍心士氣。

　而另一方的八旗王公貝勒卻認為，對方大肆張揚小南莊大捷的消息，為的就是振奮軍心民心。明帝國京師外圍，集合的明國各處援軍，已近三十萬，數倍於女真蒙古騎兵。

　得到明國軍隊大勝的消息後，勢必會引發共鳴，使明帝國其他軍隊軍心大振，士氣高漲。大金勇士如果再與明國軍隊繼續交戰，恐怕只會徒增傷亡，而與大局無益。

　大金蒙古聯軍深入明帝國境內已經快兩個月了，而且一度威脅明帝國京師，此一戰足以震動天下，揚大金軍威於世。而且，大金勇士一路輾轉，破城數十，村鎮更是以千計。所過之處，皆為灰燼。

　雖然這些王公貝勒們打死都不會承認，但他們其實也知道，手下的八旗騎兵、蒙古人的仆從軍，所作所為，其實跟強盜沒有任何區別。

　現在，搶劫的金銀珠寶已經多得可以堆滿整個長白山了，搶劫到的漢人奴隸也足以從長白山排到薩爾滸城。這些王公貝勒們，對於現在所取得的一切，已經很滿足了，要是再拖延下去，說不定現在所得到的一切，又會被明帝國給重新奪回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冬季作戰，本來就對戰馬極為不利，極易損傷戰馬。交戰至今，搶劫的東西是足夠多了，可戰馬的耗損，也足以讓這些王公貝勒們感到心痛。還不如見好就收，趁機東歸，回到遼東，休養生息，以消化此次入寇大明京師的戰果呢！

　爭論到最後，女真八旗的王公貝勒們，除了黃太吉直屬的兩黃旗，其余旗主貝勒幾乎都讚成大軍趁機東歸，而堅決反對黃太吉繼續對大明加緊攻勢的提議。

　大金建立之初，八旗議政會議是先可汗創建的，議政會議之權勢，比大金可汗還要大，議政會議決定的事情，就連大金可汗也必須得遵守！

　事實上，根據先可汗定下來的規矩，就連大金的可汗，也必須得由議政會議推舉，黃太吉成為大金新的可汗，就是通過議政會議推舉而產生的！

　因此，議政會議決定大軍東歸，雖然黃太吉心底有一萬個不願意，但也不得不遵從！眼中閃過一絲怒火，然後很快就被壓製了下去，黃太吉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大軍即刻東歸。”

　“大汗英明。”八旗旗主貝勒異口同聲地讚了一句，這句‘大汗英明’聽在黃太吉耳中，卻感覺萬分的刺耳。

　黃太吉越來越覺得，明帝國的官員雖然貪腐膽小無能，甚至可以說完全就是一群屍位素餐的家夥，但不得不說，他們對於明帝國皇帝的敬畏，比八旗王公貝勒中所有人都要恭敬得多！就是那些投降了的明國官員降將，對自己的尊崇敬畏，也比這些八旗王公貝勒要強！

　在那些漢人官員面前，黃太吉才能夠真正感受到一絲大汗或者進一步說是帝王所能夠得到的應有的敬畏與尊崇！漢人雖然懦弱無能，但他們的制度，卻比大金要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或許崇文館裡的那個漢人文臣說的沒錯，大金要想入主中原，就必須得進行改革，將所有的權力都集中在大汗手中，這樣才能夠集中大金所有的力量，將八旗的力量聚為一股，才能夠真正勢如破竹，無往而不利！

　回到遼東之後，自己一定要將那個名叫范文程的漢人文臣調到自己身邊，充任學士，大大的加以重用，還有那個漢人三等總兵官李永芳，可以讓他再多統領一些漢軍，去年攻打朝鮮的時候，他手下的漢軍，表現得也是可圈可點的。

　父汗還在的時候，李永芳還拒絕了王化貞的招降，連父汗都大加讚許，並賜丹書鐵券，免死三次。如此忠義之人，理當加以重用。

　八旗王公貝勒陸續退出了禦帳，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剛才的舉動，已經在大汗黃太吉的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一顆足以催生出推翻八旗議政會議制度的種子！

　可汗下令撤兵的命令很快就傳到了女真人和蒙古族騎兵之中，終於不用再打仗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四面八方都是明國軍隊的敵境了。

　只要順利回到草原，回到遼東，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夠用搶來的金銀珠寶，過上富足的生活。還有那搶來的大明女人，足以給他們生下孩子，繁衍興旺整個家族！

　不管是女真人也好，還是蒙古人也罷，他們的人口跟將近兩萬萬人丁的大明國比起來，都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些。女真人在遼東打了這麽多年的仗，還能夠上戰場的女真人，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來萬了，整個族人，也不足百萬之數。

　這麽點人口，放在大明帝國之內，就是滄海一粟，連浪花都翻不起一朵！也正因為如此，幾乎每次大戰，女真人都會想盡一切辦法，盡可能多的從大明搶劫金銀珠寶，搶劫牲畜糧食，還有人口！

　女人和孩子，是他們最想要得到的。孩子教育長大之後，可以成為他們手上的爪牙，替他們征戰四方。女人卻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他們生兒育女，繁衍後代，綿延整個族群！

　就在女真和蒙古人收拾行裝，準備東歸的時候，露布報捷的使者，也終於一路快馬加鞭，衝進了大明帝國的心臟。

　“報！~小南莊大捷！兵部尚書，署理通州兵馬糧草總督率通州兵馬並蘇松總兵府官兵八千人，於小南莊外與偽金韃子頭目嶽托所部萬人，激戰數日，斬首近千，俘虜數十，入京獻俘，已至京郊！~”

　一路上，露布報捷的使者不停地將小南莊的大捷向他所經過的任何一個小村落大聲宣揚，而隨著使者的一路宣揚，沿途的百姓士紳，也跟著沸騰了起來。與‘數萬韃子騎兵激戰數日，俘虜數十’之類的話，時常都能聽到，可‘斬首近千’的話，卻在以往的任何一次‘捷報’之中都沒有聽到過。如果真有近千的斬首功的話，那可真稱得上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捷！

　使者一路狂奔，幾乎沒有任何停歇地衝到了東直門外，然後才停了下來。因為韃子兵鋒直指京師的緣故，所有援軍都被安排在了京師城牆之外防守，京師四門緊閉，嚴禁任何閑雜人等出入，報捷的使者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