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面牆壁相距越來越近,我心驚肉跳,冷汗都下來了,連忙喊停。
葉喇臉上帶著陰謀得逞的快感,桀桀笑道:“停可以,不過……你不能動,更不能唱。”
“……”
這算什麽?明明要宰了你,還讓你不要反抗,這讓人感到無比荒唐可笑,但她這法子的確很靈,我看著兩面血色牆壁真的不知怎麽辦才好。
反抗,胡思晴他們立即死亡,不反抗,我馬上掛掉,接著胡思晴他們還是要死。這是一個難題,我腦袋發懵深深的呼氣吸氣,權衡利弊,難以取舍,如果有第三個選擇就好了,這些鬼怪死掉,我帶著胡思晴他們上去。
“不能唱哦,乖乖的聽話。”
素牙子笑的很惡心,一張老臉都皺在了一起,她話音剛落,一群鬼怪再次撲來。
我長歎一口氣,認命的閉上雙眼,我做不到看著磊子胡思晴他們死掉,那樣就算我最終活下去,也會一輩子受盡煎熬和良心譴責,感覺此時“待宰的羔羊”五字用在我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就在這時,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木魚聲,在這詭異陰森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分外不和諧。
我連忙扭頭看去,眾鬼也同樣如此,只見從大門外走進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六七歲小和尚,穿著的灰布小沙彌僧衣有些不合身,小小的手掌一手握著包布竹頭一手拿著刻著魚鱗的灰色木魚,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他的臉色有點白,模樣拘謹,還有些靦腆,稚嫩的走到泥潭旁不小心踩著了泥,厭棄的撇了撇嘴,甩甩腳,接著又敲起了木魚,瞪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瞪著我和眾鬼。
我忍不住張大了嘴,抬頭一看,眾鬼也有點發懵,葉喇皺著眉頭惡狠狠道:“哪來的小鬼頭?”
小和尚眨眨眼道:“阿彌陀佛,我不是小鬼頭,我是小和尚,小僧法號智德,我師傅給起的,好聽嗎?”
“好聽個屁!”葉喇渾身陰氣直顫,“誰叫你來敲木魚的?”
“我自己要敲的啊!”
“你為什麽要敲木魚。”
“嗯。”智德仰起頭想了想,認認真真道:“先聖師曰:魚晝夜未嘗合目,亦欲修行者晝夜忘寐,以至於道,意思是說敲木魚心念魚之性,能自省我身,廣修業法,不忘戒律,如此天長日久才能得道成佛,其實敲木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讓妖魔鬼怪精神不集中,無法害人……”
面對如此天真無邪的小和尚,眾鬼也懵圈了。
智德這時低下頭在泥裡找了一圈,眼睛一亮,笑了一聲,說道:“阿彌陀佛,陳施主我們又見面了,當初讓你做和尚你不願意,看吧,她們要殺你呢。”
我忍不住嘴角直抽,說道:“誰讓你來的,趕緊跑。”
智德歪著頭道:“我為什麽要跑呢?”
這時那欣欣女鬼紅衣飄飄,忽然身形一閃,一雙尖銳的指甲直刺小和尚智德的腦門,我的心立馬揪在一起,連忙大喊:“住手!”
可是晚了,欣欣女鬼那雙利爪已經到了智德頭頂。
智德也感受到了,手中木魚敲得更急,口中不停呢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那智德身上竟然發出一道黃光,欣欣女鬼的利爪堪堪抓到,一下子連人帶爪被彈了開去。
眾鬼大驚失色。
“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句佛號,聲音很蒼老。
話音剛落,
首先一道大肚腩的身影風風火火的竄來進來,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難看的豬腰子臉上一雙眯眯眼左右一掃,一把把智德拉到身後,粗聲道:“休要傷我師弟!” 智德氣哼哼道:“哎呀,師兄你弄疼我了。”
大肚腩道:“回頭買糖給你吃。”
這時那“容嚒嚒”看著大肚腩失聲道:“是你!”
不用說這大肚腩就是智深了,聽了“容嚒嚒”的話傲嬌的哼了一聲,“佛爺我那天不是打不過你,那是沒吃飽。”
說著轉頭喊道:“師傅,你夠了沒有,還不出來。”
“閉嘴!貧僧德高望重自然是最後出場。”
淨慧從大門旁一閃而出,四下裡一看,擺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道:“阿彌陀佛,各位孽障你們好!”
看著這不靠譜的師徒三人,我有些凌亂,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麽進來的。
那天磊子看見的大胖和尚看來真是智深了。
葉喇這時看了我一眼陰測測道:“堂堂天官派掌教竟然請來和尚做幫手,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非也,非也!”淨慧老和尚也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貧僧可不是他的幫手,貧僧是來看熱鬧的。”
“呃……”我本來滿懷激動的心情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忍不住喊道:“你神經病啊?這裡是看熱鬧的地方嗎?”
淨慧閉上了眼睛,智深哼了一聲抬頭看天,智德被智深擋在身後伸出小腦袋對著我眨了眨眼,也不知是小孩子天性還是別有含義。
葉喇不再說話,和素牙子對視一眼,輕甩衣袖,四周再次陰氣騰騰,這次她們下了死手,那股子陰煞之氣更加凜冽。
我正琢磨是念郝三婆的順口溜還是坐以待斃,忽然聽到一道震耳欲聾的破鑼聲,四周陰氣都被一下子震散了,我扭頭一看,只見那淨慧老和尚手裡拿著兩片碩大的鈸,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看著他手裡的兩片草帽似的鈸,我就有點奇怪,這是什麽法器,如此厲害?竟然可以不受十年汙壑的汙氣?
佛家好像沒有這玩意吧,又一想不對,記得以前看西遊記,小雷音寺裡那位黃梅老佛用的金鐃困住了孫悟空,莫非這是金鐃?按說小說都是杜撰的,我以前曾惡意的猜想過,吳承恩寫西遊記時,寫到金鐃很可能是參照了明朝軍隊士兵的頭盔,因為金鐃和明代士兵的頭盔也很像。
葉喇和素牙子也很吃驚,問道:“老和尚,你這是何意?”
淨慧念了聲佛號道:“你們打你們的,不過不能一哄而上欺負人,要一個一個來,不然貧僧看著不順眼。”
我差點淚流滿面,大爺啊,你終於說句人話了。
葉喇和素牙子等鬼暴走了,前者大吼一聲:“先宰了這仨和尚,麽麽你去弄死那天官。”
素牙子給欣欣使了個臉色,後者點點頭。
於是素牙子和葉喇殺向淨慧師徒三人,欣欣女鬼和“容嚒嚒”直奔我而來。
我發現泥潭中的泥人此時全部消失,竟然能動彈了,眼見兩鬼撲來,趕緊往對面血牆趟去,一邊趟一面念起了郝三婆的順口溜,兩鬼剛剛撲到,硬是近不了身。
我現在無法轉頭去看淨慧師徒的處境,希望他們不是自尋死路,口中順口溜不停,連踢帶爬往對面遊去,身上劇痛,血流成河也管不了了。
沒過多久,終於到了泥潭岸邊,我連忙連爬帶滾的衝向血牆,因為那些蟲子已經開始爬上倒刺,馬上就要啃食胡思晴他們的身體。
欣欣女鬼和“容嚒嚒”眼見奈何不了我,忽然身形一閃隱到了血牆兩面,我不知她們有什麽目的,但肯定不是好事,於是一個衝刺到了兩片血牆中間,到了這裡一股子怪味直衝腦袋,差點把我熏暈過去,我發誓這輩子都沒聞過這種破味,血腥味中夾雜著臭雞蛋味,還有骨子屍臭和豬油味。
我定了定神抬手去抱離我最近的磊子,準備把他放下來,不料這時,兩面血牆突然緩緩往中間擠壓過來,我暗叫不好,一定是那欣欣女鬼和“容嚒嚒”這倆混蛋在搞鬼,一下子也沒有辦法,隻好張開兩腿伸著雙臂穿過倒刺縫隙去阻擋。
兩隻鬼的力氣好像也不是很大,和我剛剛好持平,不過還沒等我松口氣,那些血垢中的蠕蟲慢慢爬過了細長的倒刺,我一看嚇得毛骨悚然,這玩意不知是什麽東西,就憑那一嘴的“剪刀”只怕咬誰誰死,連忙接著念郝三婆的順口溜,可惜這些蟲子完全不買帳,情急之下我有種兔子急了還咬人的感覺,看著密密麻麻的蠕蟲,咬破舌尖,不管有用沒用一口摻著唾沫的老血就噴灑過去。
神奇的是我的血果然管用,那血蠕蟲就好像被撒了鹽的蝸牛一樣,縮起了身子,連嘴巴都閉上了。
可是蠕蟲太多,縮了一些又來一些,我隻好不要命的咬舌頭,還不敢咬大,一丁點一丁點,如果能活下去,這樣的傷口還能愈合。
接下來就是角力賽了,我一邊吐血一邊推牆,簡直是苦不堪言,我忽然意識到如果淨慧師徒掛了,只怕我和身邊這些人離死也不遠了,於是百忙之中抬頭看向大門處,只見那淨慧師徒三人擺著奇怪的姿勢,身上泛著黃色的光芒,不停地念著佛經,素牙子和葉喇帶著的鬼怪剛一近身又被彈飛,一時間黃氣與陰氣相互摻雜,鬼哭與佛經共存,真是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這時陰氣中突然傳出一道尖利的鬼嘯,接著大門外震動起來,呼啦啦的一片腳步聲,很快密密麻麻的山魈就從大門處擠壓進來,嘰嘰怪叫簡直如山呼海嘯,鋪天蓋地,隻奔淨慧師徒三人而去。
那淨慧卻不急不慌,手中兩片金鈸輕輕一拍,那些山魈便被震死了一大片,不過山魈數量實在太多,成千上萬,數都數不過來,死了一堆更多的堆上來,一副悍不畏死的樣子,那雙尖利的爪子只怕普通人受了一下立馬穿腸破肚的掛掉。
我止不住的渾身發顫,這玩意要是用來對付我,我乾脆撞死算了,太惡心人了。
這特麽是戰爭片嗎?
接下來門前與血牆兩處都僵持住了, 漸漸的我被眾鬼抓的傷口崩裂,舌頭出血太多,痛疼和疲憊一起湧來,意識開始模糊,不知怎麽忽然想到了老媽做的菜,真是好想吃啊,也好想家。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過了一會我隱約間發現四周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要說到底哪裡不同又說不清楚,趕緊甩甩暈沉的腦袋仔細打量,這一看忍不住渾身發顫,不知怎麽想的,大喊一聲:“握草!房子塌了。”
只見這處建築的頂上起初緩緩的落下一些塵土,接著大塊大塊的瓦片磚石開始掉落,腳下地面也是微微震動。
大門處的仨和尚和素牙子等鬼怪聽見我的喊叫都停了下來,一個個面色素然,眉頭緊皺,但卻沒有跑出去,看樣子顯然也不明白房子為什麽會塌,而那些山魈古怪的匍匐在地,好像預感到了什麽。
就在這時房子坍塌加速,起初還是落磚塊,到了後面乾脆直接融化了,就像雪遇見開水一樣,大面積消融,景象十分奇怪。
很快除了我手上的兩面牆,四周的房屋建築消融一空,無論人鬼全都光禿禿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血牆上的蟲子也全部蟄伏進血垢中,兩邊的力道沒了,兩鬼肯定也懵了,我有遐環顧前後,發現外面那些槐樹竟然一顆顆倒塌,從遠處緩緩蔓延過來一片片的竹子,在這十年汙壑的古怪月光中,我發現那些竹子竟然是紫黑色的。
就在這時兩道笑聲如洪鍾大呂般自那竹林深處傳來,讓人聽了渾身都說不出的難受。
素牙子忽然大吼一聲:“不好,二巡司之日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