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巡司之日?
我想起素牙子在環仙窟中說過,這似乎是黑白無常二位鬼神巡視陽間,捉拿在逃冤魂厲鬼的日子,不知道傳說中的這二位爺是真是假,什麽脾性,不由的頭皮發麻,心跳加速。
那欣欣女鬼和“容嚒嚒”從牆外閃現,漂浮著飛到素牙子等鬼身旁,眾鬼圍坐一團,一個個驚慌失措,噤若寒蟬。
雙方沒了打鬥的興致,淨慧師徒三人便好整以暇的走到一旁,盤膝而坐,輕輕念起了佛號。
這時遠處的紫黑色竹林快速延伸過來,越來越近,而前面的槐樹一棵棵倒塌似乎化作了養分,那些竹子竟然迎風見漲。
滔天的陰氣肆意彌漫,空氣冷的像冰一樣,我打了個哆嗦,把胡思晴他們一個個的抱下來放在腳下,剛放下就近的磊子和許子旭,兩面血牆也開始融化了,先是倒刺再是血垢,上面的人嘩啦啦落了一地。
很快地面上多出兩大灘黏糊糊的混合物,那些蠕蟲驚恐的嘶叫,張開大嘴頭上腳下的往地下鑽,很快消失一空。
我把胡思晴等人全部抱在一處乾淨的地方放好,這時感覺氣溫實在是太低了,只怕不下零下好幾度,而周圍氣氛壓抑,只聽見密密麻麻的沙沙聲越來越近。
我抬頭看了下四周,發現我們被一大片三四米高的紫色竹林圍住了,此時竹林停止蔓延,竹林深處黑的嚇人,跟墨汁一樣,一道道濃濃的陰氣緩緩飄出,就像是水中的魚一樣串來串去。
我深吸一口氣,四處瞅了一圈沒見到黑白無常,這會兒只有我一個人站著,心說不能做出頭鳥,趕緊趴了下去。
這時只聽一道奸細的聲音道:“正在捉你!”
另一個粗獷的聲音道:“你可來了?”
這兩道聲音實在太大,就如平地炸雷一般,震的人耳朵疼,我悄悄抬頭看去,就見素牙子等鬼那個方向的竹林中站著兩個遮天蔽日的巨人,足有十米高下,一個穿黑袍拿著枷鎖,頭戴高筒帽上寫“你可來了”四個大字。一個穿白袍拿著鐵鏈,同樣帶著高筒帽,上寫“一見生財”四字。
穿黑袍的那位身材略顯矮胖,跟個大冬瓜似的,渾身上下濕淋淋一片,白袍那位是個瘦高個,跟根筷子差不多,臉頰消瘦,吐著一條兩米多長的舌頭。
他們說的兩句話不是疑問也不是敘述,就好像在說“你好”一樣平淡隨便。
當然,這裡沒人會回答。
黑無常低頭看了一眼道:“此間有趣!”
白無常道:“八弟說的是,的確有趣,有陽間人,有佛門者,有拖舍百年厲獠,有新喪寡年野魂,還有幾個生魂。”
黑無常道:“二哥以為如何?”
白無常道:“略做歇息,再去他處,切莫讓日夜遊神尋了噱頭,落了你我不是。”
兩鬼神自顧自己的說著,那黑無常將手中枷鎖一甩,就見那枷鎖迎風見漲,成了一座樓高大的怪東西,上面密密麻麻鎖滿了魂魄。白無常手中鎖鏈同樣甩出,筆直通天,每個鎖扣中都有一個龐然大物,也不知道是什麽鬼東西。
兩位鬼神就地橫臥在了竹子上,小山一樣的身體橫陳在那裡,隨著竹尖搖擺,實在是太有壓迫力了。
淨慧師徒停止念經和素牙子眾鬼一樣都默不作聲,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我覺得這一切真的很荒唐,太扯淡了,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等了半天,溫度越來越低,我把旁邊的蔡小雅和胡思晴緊緊抱在懷裡,
悄悄去摸她們的胸口,還好,有心跳,就是身體太涼,我脫掉衣服給她們披上,沒想到就這麽小小的動作,一下子把兩位鬼神給吵醒了。 白無常伸了個懶腰,將鎖鏈上的龐然大物捏了一個扔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咀嚼,就聽他的嘴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跟汽車刹車一樣刺耳,他含糊不清道:“時間到了,八弟,全部拘走。”
黑無常道:“二哥說的是。”就伸手去抓素牙子。
素牙子大驚失色,連忙站起來吼道:“且慢,二位陰神,還認識老身嗎?老身乃素牙子。”
白無常淡淡道:“不認識。”
素牙子急道:“家師祖陳定命祖師爺曾助一道王捕捉北疆萬道狼畜。”
我心裡暗罵,這素牙子太無恥了,前面還把我祖宗說的一文不值,生死大敵什麽的,這會兒又拉關系套近乎扯大旗,什麽東西。
白無常道:“陳定命在哪?”
素牙子呐呐道:“不知。”
白無常道:“那你提他作甚?”
素牙子爭辯道:“家祖師爺脾性想來二爺您也有所耳聞,還請高抬貴手。”
白無常冷笑一聲,伸出兩根指頭一夾,在素牙子慘叫聲中將她扔進了黑無常的枷鎖中,接著二話不說跟撿豆粒似的把葉喇、“容嚒嚒”和那些年輕男女一個個捏起,扔進枷鎖,一時間慘叫陣陣,鬼哭狼嚎。
眼見只剩下了欣欣女鬼一人,在白無常大手即將來臨之前,她忽然慘笑起來,站起身巍然不懼道:“我生前常聽人說生死無常,人生無常,這句話直到死後才明白,原來人死一切念想都跟著消失,所以我死也無怨,但世間總有黑白之分,黑者惡之,白者善之,白無常神為什麽不由分說就捉拿我們?”
白無常愣了一下,大手隨之停了下來,問道:“你這意思……是讓我八弟捉你,還是找我分說道理。”
欣欣女鬼倔強道:“是與白無常神說道理。”
白無常笑了道:“這天地事理又怎可只有黑白二分?你且看那陽間,有多少潛規則與人情達練學問?”
欣欣道:“既然白無常神這麽說,那我請問,這陽間鬼怪不少,您又能全部捉拿的完嗎?若有漏網之魚,我們多無辜?”
白無常道:“陽間鬼怪自然無法全部捉拿,此城方圓百裡就你們而已,你要說理自然會有人與你說理。”
說著白無常從衣兜裡掏出一杆奇怪的秤,沒有秤砣,中間是個橢圓形鐵盤,上面秤杆一頭白一頭黑,他將欣欣女鬼扔進鐵盤中,很快那秤杆向著黑的一面傾斜。
我看的汗流浹背,又覺得很精彩刺激,要不是這會兒不方便,真想把磊子和許子旭搖醒,三個人研究一下。
這時白無常指著秤道:“我懂了,你的執念就是覺得不公,凡事沒有道理,可你自己尋死,生前生活多有不檢點,實在活該,再敢聒噪,抓你下油鍋。”
欣欣女鬼嚇得臉色蒼白,任由白無常抓著她扔進枷鎖樓中。
我這時松了口氣,好了,鬼怪都被抓了,接下來咱們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終於逃過一大劫。
誰知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黑無常道:“二哥,這些人當如何?”
白無常道:“你我看見,自當全部去屍帶走。”
淨慧這時不緊不慢道:“阿彌陀佛,二位陰神貧僧有禮了,我等師徒三人心中有佛,常有善念,而且離死期尚遠,留在陽間多行善事,去了陰間反而多余不便,徒增累贅。”
白無常嗯了一聲道:“有道理,那便留下你等。”
說著轉頭看向我:“你們呢?”
我一下脊背發涼,冷汗直冒,趕緊道:“我心裡善念也不少,我才二十歲,離死期還早,我也留在陽間做善事吧。”
黑無常道:“你這人看著就令人生厭,哪有善事可做,不如跟我們去了吧。”
白無常道:“沒錯,看著確實討厭。”
我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老子怎麽惹人厭了?我哪裡招惹你們了?神經病啊!
白無常又道:“給你十息時間考慮,我先抓這些無話可說的。”
無話可說的當然是指胡思晴和磊子幾人,他們都昏死過去了還能說什麽?我肯定要護著她們的,不然我這一晚上拚死拚活的是為了什麽?
眼看白無常的大手抓來,我急出一腦門子汗,想來想去也沒什麽理由,看來沒得商量了,心說我陳拐子頂天立地一漢子, 大錯沒有,小錯自動忽略,何必跟鬼委曲求全?
當下腦袋一熱,站起來罵道:“瞧你們那熊樣,愛死哪死哪去,老子和老子朋友一個也別想抓走。”
黑白無常面面相覷,黑無常冷著臉道:“無知。”
白無常點點頭道:“不但無知,我看還該下油鍋,五馬分屍。”
“白癡,老子無知,你全家都無知。”我一邊罵一邊感受小肚子中的東西,也不知那些鬼東西今天怎麽不出來了,這玩意是我最後的依仗,別掉鏈子啊喂!
“該死!”
黑白無常同時伸手抓來,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小腹中伸縮不定,冰冰涼涼的,十分難受,突然一道身影冒了出來,先是小雞仔大小,接著越來越大,很快就和黑白無常身形差不多了,四對翅膀,八隻爪子,齜牙咧嘴醜陋異常。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肚子中又鑽出一隻,接著是二隻、三隻……數百隻,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全是怪物身影。
剛剛還威風凜凜的黑白無常神猛然收回手,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二話不說,收拾家夥轉身就跑路,那些紫黑色的竹林也跟著他們開溜。
我頭頂上的這些怪物第一次發出了聲音,簡直跟雷鳴一般,尾隨黑白無常而去。
這時不遠處的淨慧一下子站起來,目瞪口呆的指著我道:“陳施主,你、你闖了彌天大禍了,就算玉皇大帝下凡只怕也救不了你。”
我笑了一下,直覺腦袋眩暈,有點惡心,乾巴巴說了一句:“少嚇唬我,關我什麽事。”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