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事兒沒事兒,下到半夜就停了,等雪停了,老蛟才會行動起來。”
這句話是從門外傳來的,一屋子人急忙往門口看去,只見老太歲依然是化作了郭老漢的模樣,穿戴齊整地走了進來,臉上一如既往的和藹,掛著慈祥的微笑。
胡老四連忙上前幾步,伸手虛扶,客氣地招呼著:“您老回來了?快快,進屋暖和會兒。”胡老四說著話,眼睛往外瞅了幾眼,“老蛟也來了麽?”
“嗯,來了來了。”老太歲笑著一邊兒往裡面走,一邊兒說道:“不過它可不能來你家裡,和這幫孩子們見面兒,那個老東西懶得見人,也不願意化作人形,嫌人長得不好看。”
“什麽啊?什麽東西成了精,都巴不得變成人的模樣,人長得多好看啊!”姚京嘴無遮攔地出口說道。
“屁話!”陳金立刻罵了一句,說道:“換做我,也不變成人樣,人家可是龍,多好看,多威猛,誰見了不害怕?多有面兒啊!”
常雲亮說:“那怎麽其他東西成了精,都變成人的模樣?”
“長得磕磣唄……”陳金隨口說道。
我立刻踢了陳金一腳,低聲說道:“哎哎,你丫的,老太歲在這兒呢。”
陳金立刻醒悟過來,竟然扭頭對老太歲說道:“那個……我,我不是說您呢,沒說您,真的。”
“操!”我一拍腦門兒,陳金這小子怎麽一根筋兒啊?此地無銀三百兩……
老太歲頗顯尷尬,卻也不好說什麽,嘿嘿訕笑著走到炕邊兒坐了下來,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估摸著心裡也在自卑,它那模樣,確實有點兒磕磣。其實我心裡也犯過含糊,這老太歲既然能變化成人的模樣,幹嘛不變得俊俏點兒?
其他兄弟們,尤其是姚京和常雲亮倆人,更是尷尬不已。
屋子裡一時間靜了下來。
卻聽得外面狂風的呼嘯聲再次加劇,原本淒厲嗚咽的風聲,此時突然間夾雜了一些金鐵之聲,鏗鏘激昂,若戰場上戰鼓聲聲,兩軍交戰,兵器碰撞聲……一股鐵血的殺氣鋪天蓋地地從聲音中透出來,激蕩著每個人的心靈,哦不不,是我和陳金,胡老四和老太歲四人的心靈,因為其他哥們兒,聽不到這種怪異的聲音。
當那如同沙場上兩軍對壘廝殺的聲音漸漸低迷,越來越細的時候,聲音如同緩緩落入低谷,陡然間飛速直線上揚,龍吟虎嘯之聲直衝雲霄,震徹長空,劇烈的起伏變化讓我感到自己的大腦裡都充血了似的脹痛起來。
狂風裹夾著雪花,成團成團地撲打在窗戶上,厚厚的棉簾上,掀起棉簾,大風將雪花卷入屋內,然後帶著一團熱氣迅速地飛卷而去,留下寒意陣陣。
胡老四疾步走到門前,把門關好插上,然後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飛舞著大雪的夜空,臉色嚴肅深沉,似有所想。
坐在炕頭兒上的老太歲也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似乎在感應著什麽。
陳金湊到我跟前兒說道:“銀樂,聽聲音外面好像打起來了似的,咱們出去看看吧。”
“不行。”我搖了搖頭,說道:“沒聽說麽?大雪停了老蛟才會行動呢,再說了,爺爺不是告訴咱倆了麽?今晚上看戲,要離得遠點兒。”
“那多沒勁啊!”陳金撇了撇嘴,有些鬱悶地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
屋子裡其他哥們兒見胡老四和老太歲的模樣都那麽出神,再聽著外面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借著風勢撲簌簌地擊打著地面樹木以及房屋窗戶……這種情況下,便是他們聽不到那怪異的聲音,也會在內心裡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
冬日,大年初二,南風,而且是寒風,裹夾著大雪,這本來,就不尋常。
外面的風勢越來越大,漸漸地,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壓向我們,氣壓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重了許多許多,讓人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我看了下其他人,基本上喘息都變得粗重起來。
常雲亮乾脆說道:“胡爺爺,您,把門,把門打開,透透氣,有點兒頭暈……”
“是啊是啊,憋悶地慌,是不是,中煤氣了?”姚京也有點兒緊張,吃力地說道。
胡老四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話,只是出神兒地看著窗外風雪交加的夜空。
我和陳金幾乎同時起身,走到門口,抽開木插,呼啦一下將門打開,冷風立刻卷起門簾裹夾著成團成團的雪花撲了進來,寒意浸體,讓人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再加上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涼氣,整個人感覺舒暢了許多許多。
兄弟們似乎也都巴不得這扇門打開呢,趕緊跑到門前,大口地呼吸著門外吹入的冷風,享受著徹骨的寒冷帶來的神清氣爽。
“真他-娘-的舒坦……”薛志剛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忍不住出聲道。
胡老四和老太歲這才回過神兒來,看向我們,忍不住微笑著搖了搖頭。
“剛才,怎回事兒?”我看著胡老四和老太歲,心裡明白,剛才這種反常的現象,絕對和老蛟有關系。
老太歲笑了笑,回答道:“沒事兒,只是在壓製邪氣兒,防止邪氣四散逃逸。”
“邪氣兒不是死物麽?還會逃?”陳金愕然問道。
“本能,就像是水流一般,遇到了石頭,就會繞過。”
“哦,原來如此。”
我和陳金倆人點了點頭,其實我們倆根本就不明白,一頭霧水。
至於其他兄弟,那更是一腦袋漿糊了,他們聽得雲裡霧裡的,一個個像是傻了似的瞅著我們,聽著我們一唱一和地說著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話。
不過他們都知道,老蛟來了,外面狂風大雪的動靜,絕對是老蛟搞出來的。
老太歲和胡老四一起走到門口,幾位兄弟讓開門口,往兩側站了一些,兩位老頭子和我還有陳金倆人前後站在了門口,望著外面的夜空。
街燈散發出那微弱的昏黃的燈光,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實在是微不足道,只是照耀了燈泡四周不足一米方圓的雪花,有些發黃而已。
多數的地方,除了狂風裹夾著雪花,刮出一道道白色的紗狀條紋之外,其他都是漆黑的夜色中點綴著點點白色雪花。
抬頭仰望,你會發現,一切,都不同於尋常那般。
夜空很低,低得讓人感覺觸手可及一般,狂風就如同剃刀一般,從低低的雲層上刮下來一層層的雪花,然後席卷而下,狠狠地摔砸下來。
而狂風的暴虐,似乎就是因為變得越來越狹小的空間太小,束縛住了風的自由,所以它才會如此發了瘋般地肆虐著,發泄著。
雪花在半空中被大風吹著,得意洋洋不知疲倦地飛舞著,一旦落地,卻如同被吸鐵石吸附住了的鐵屑,紋絲不動。地面上,已經積了厚達一尺多的白雪,潔白晶瑩,在漆黑的夜色下,更顯得白盈盈地,泛著明亮的白光。
哢嚓嚓!
一道明亮的電光在黑色的低沉的夜空中劃出不規則轉折,明亮耀眼。
除了老太歲之外,屋內其他人都驚呼出聲,奶-奶-的,還真是怪到極點了,連閃電都出來了!老蛟果然非同凡物啊!
正在我們震驚的時候,悶雷陣陣響起,如同敲響的戰鼓一般。
哢嚓嚓……轟隆隆。
幾道閃電同時劃破夜空,照亮了漆黑的天地間,一閃而過,雷聲接踵而來……
冬雷陣陣,電閃雷鳴,龍吟虎嘯之聲震徹長空。
夜空繼續向下壓來,越壓越低,真真是觸手可及了,空氣似乎被擠壓到了極點般,密度升高,黏稠地讓人呼吸困難。
陡然間,空氣爆炸開來,如同一個大皮球被擠爆了,漆黑如墨的夜空頓時碎裂成了一塊塊兒的碎屑,露出原本無盡的天空,夜色的碎屑被狂風掀動,向高空中拋去,飄飄蕩蕩地飛升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中。
而就在這一刻,似乎沒有了壓製和束縛,狂風和空氣得到了自由廣闊的空間,所以便再不似先前那般暴躁不羈,風勢轉弱,柔和地吹動著飛雪,在半空中揚揚灑灑,緩緩飄落。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的變化,僅僅經過了幾十秒鍾而已。
屋子裡的人,從巨大的壓力中陡然間放松下來,似乎都有些不適應,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涼的空氣。
噗通、噗通……哎喲!
劉賓和姚京倆人摔倒在地, 驚呼出聲之後,乾脆坐倒在地上,享受著地上傳來的寒意,半眯著眼睛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恢復著體力。
其他幾人和胡老四,也都或伸手或扶牆,或撐桌的都有些站不住,臉上通紅通紅的。
例外的只有我、陳金、老太歲、薛志剛四人,表情如常,挺立如松。我承認,我當時是強撐著的,不能落了面子不是?
過了一會兒,大家都緩過勁兒來,紛紛起身,各顧各的找地方坐下。姚京拍著屁股上的塵土說道:“哎呀呀,剛才也忒怪了,大冬天的,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兒來都,又打雷又打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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