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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可把我們三個人嚇得不輕，我的娘喲，這要是跳下去，還不得直接衝到橋下在橋墩子上面撞幾下，活生生撞死麽?

　我們三個趕緊連拉帶扯的，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劉賓娘給拉扯住，然後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上了河堤，再往村裡拉去。我當時心裡就想著，把她拉到家裡之後，立刻就走人不管了，——奶奶-的，她要是真想著尋死呢，咱們再攔著也沒用。

　就這麽著，我們三個是氣喘籲籲，一邊兒費力地拉扯著不停掙扎著想要尋死的劉賓娘，一邊還得好話說盡地勸導著她，一直到把劉賓娘送回了家中。

　正如我們所預料的那般，在河裡游泳戲水結果差點兒淹死的事兒，那幫孩子們回到家中之後，立刻就告訴了爹娘。

　太他媽沒有立場，沒有信用了！

　劉賓的弟弟小劉民，自然也不會隱瞞，回到家之後，不等劉賓攔住他呢，就開口把這事兒哭訴給了爹娘——小孩子嘛，遇到危險了，害怕了，都會想著告訴爹娘，在爹娘跟前兒尋求點兒安慰，尋求點兒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安全感。

　可問題是，劉賓娘的心態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呢，當她聽說了小劉民和劉賓差點兒淹死在河裡的時候，立刻從內心裡認為是自己曾經以前做的那些混帳事兒，惹得老天爺永遠不會原諒她，要活活地折磨她，所以要淹死她的兒子們，讓她痛不欲生。

　除非……她自己死了。劉賓娘犯了糊塗鑽牛角尖，聽說這事兒之後，把孩子好好地哄了哄，然後自己一個人兒偷偷地溜到了河邊兒，要尋死去，不能因為自己，把孩子們再給禍害了啊，畢竟因為自己和自己的親人以前做的那些缺德事兒，已經連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二十年了啊。

　您說，人家都成這樣了，我們幾個能袖手旁觀，立即閃人離開麽?還能在心裡腹誹或者是氣急敗壞的，覺得人家給我們添麻煩了麽?再說了，都是自己兄弟，兄弟的家人，那就是咱的親人啊！我們四個就在跟前兒那是一通勸解，勸得是口乾舌燥，渾身都冒著汗連擦都不敢擦。

　總算結果還是好的，劉賓爹和劉賓倆人也在旁邊兒和我們一起輪番勸解，終於把劉賓娘給勸好了，勸的踏實了。

　這下，我們四個才垂頭喪氣地從劉賓家走了出來。

　這都他娘-的叫什麽事兒啊?

　誰曾想，這事兒剛完，又來事兒了！

　那倆落水兒童的父母全都找來了，要尋找我們這幾位勇救他們孩子的英雄青年，好好的感謝我們一番呢。

　得，我們四個人剛從劉賓家巷子裡垂頭喪氣走到渠邊兒上，兩對兒父母拉扯著孩子找來了，一看到我、陳金、薛志剛和常雲亮四個人，立馬就衝上來拉著我們的手噓寒問暖、感恩戴德、感激不盡……

　哎呀呀，這是好事兒啊！

　我們四個人全都覺得心裡簡直美得美不勝收了，嗯嗯，用詞不當，敬請見諒啊，反正是當時心裡特美，還是做了好事兒受人感激的時候，那個心裡面舒坦啊，驕傲啊，得意啊！怪不得雷鋒同志能夠一直堅持不懈地去做好事兒……可他好像一直是默默無聞的做好事兒呢，難不成，他知道將來自己會成為全國人民學習的偶像麽?應該不是，所以雷鋒同志真是倍兒偉大！

　那倆孩子的父母在渠邊兒把我們感激一番之後，還非得要去我們家裡，當面向我們的父母表示感激，感謝他們培養了像我們這樣的好孩子。

　說實話，我們當時那真是巴不得呢，心裡都美得樂開了花——去啊！讓俺們的爹娘知道了，他們再把俺們的爹娘給好好地誠摯地感謝一番，那俺們爹娘也會高興得不行不行的，咱們不也就更高興了麽?

　如今想來……

　唉，也是因為我們幾個實在是在村裡人心頭沒落下過什麽好名聲，沒讓人誇過，以前這些人哪兒這麽感激過誇獎過我們啊?全都在背地裡戳著我們的脊梁骨罵呢:這幫臭小子，一個個就沒乾過好事兒，不是偷雞就是摸狗兒，再不然就是打架鬥毆，欺老辱幼……反正村裡出了什麽壞事兒，那一準兒，就是我們這幫人乾的。

　於是那天下午，從劉賓家出來之後，我們四個全都沒去幹別的事兒，就是和那倆孩子的父母一起，在我們四個的家裡挨個兒地轉悠了一遍，聽了無數的奉承誇獎話，得到了各自父母那麽多那麽多欣慰和喜愛的眼神兒。

　難得啊！

　活了他娘-的二十歲了，就壓根兒沒見過父母如此欣慰的眼神兒，即使是當初我們弄到了一大批的金條賣了那麽多的錢，為家裡的經濟狀況添補了那麽多，使家裡都成了好幾萬元的戶，也沒有看到父母眼中那麽的開心，欣慰……

　所以從那時起，我們這幫人總結出了一點，做人，還是多乾好事兒了好。

　我們也終於發現，幹了好事兒之後，比打架鬥毆更硬氣了，比在別人面前趾高氣揚囂張跋扈讓別人害怕我們，更有面子，臉上更有光芒。

　那天做晚飯的時候，我娘特意去買了豬肉，買了菜，炒了好幾個菜，要犒勞一下我這個勇救落水兒童的英雄，我爹還把我哥從部隊裡給他捎回來的幾瓶好酒拿出來一瓶，他說:“難得銀樂這孩子給咱們臉上充光了，這麽多年，我都一直因為有這麽個兒子覺得臉上無光呢，如今，哈哈，誰他娘-的再敢說我兒子不好，老子跟他拚命去，讓他兒子跳河裡救救人試試，嚇死他們！”

　“得了吧你，看把你給美得，咱們家銀樂啊，本來就是個好孩子。”我娘笑呵呵地給我們倒上了酒。

　我說:“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我娘抿嘴一笑，接著說道:“可不是嘛，就是平時愛乾些讓村裡人記恨的壞事兒。”

　一家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我爺爺說道:“好小子，這次的事兒做得好，好極了！給咱們老趙家爭了光，來來，今天爺爺高興，咱爺孫倆碰杯酒，大牛，你也來！”

　我們三代人都端起了酒，碰杯之後，一口喝下。

　我心裡真的美啊，真的，長那麽大就沒那麽高興過，沒那麽樂過，那是發自肺腑的開心，一種根本無法用語言用任何詞匯語句去講述出來的開心快樂。

　後來我才知道，陳金、常雲亮、薛志剛三個人，那天的晚飯，也和我一樣受到了全家人的誇獎，並且都得到了父母給特意準備的好酒好菜。

　想當年，我們那幫人的父母，真的不容易，他們無數次的批評我們，打罵我們，可哪次不是因為我們當兒子的在外面闖禍惹事兒?他們也是恨鐵不成鋼啊……也就是從那次起，我們這些人，尤其是我們四個人，都漸漸明白了許多事兒，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們的生活理念，我們從內心裡看待這個面子的問題，發生了轉變，巨大的轉變，我們明白了什麽才是真正的面子，怎樣才能真的得到別人的尊重，別人的讚賞，別人的喜歡！

　誰說好事兒不出門，壞事兒傳千裡的?

　我們四個人勇救落水兒童的事兒，那天下午就在村裡傳開了，而且越傳越神，越傳越離譜兒，從我們勇救落水兒童，到我們大發神威，從水鬼口中奪回了三條人命，一直到我們四個人和水鬼在水中大戰三百回合，牤牛河河水暴漲五米，雷電交加著劈入水中，我們就在那種危機重重的情況下，舍生忘死前仆後繼地將無數窮凶極惡的水鬼殺死，牤牛河河水都染成了紅色……

　嗯，我承認我又有點兒誇張了。

　反正，總之，村裡把我們幾個傳得都神了，傳得都美了，那絕對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絕對是全村兒人民的榜樣，好人的典型！

　那天晚上，柳雅文聽說了這件事兒之後，還專門兒去了我們家找我——她也為我感到高興，又為我擔心——她聽了那些傳言之後，生怕我受了什麽傷……她還哭了呢，又是高興的激動，又是擔驚受怕的，能不哭麽?

　柳雅文說:“銀樂，你辦了件大好事兒，全村人都在誇你呢，鄰居們跑到俺家裡，跟俺爹俺娘誇你，可把俺爹俺娘樂壞了呢。”

　“嘿嘿，你當時是不是特別樂，覺得特有面兒，覺得能跟我定下婚事兒，要嫁給這麽好的一個男人，特美?”我沒皮沒臉笑眯眯地說道。

　“什麽啊，別臭美了你！”柳雅文依偎在我的懷裡，幸福地微笑著，看著搖搖的燭火說道:“當時啊，我心裡就在那兒罵那些鄰居了，都是些什麽人啊，原先咱們倆剛訂婚的時候，他們都在私下裡說你這不好那不好，說你不乾好事兒，早晚住監獄的料，還有人竟然親口跟我爹娘說，讓我跟你散了，他們再從新給我說門親事，一準兒那孩子比你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