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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還別說,真是哎。”薛志剛一拍大腿,說道:“我聽老年人講,咱們這兒的河裡頭,有水鬼,每年到夏天的時候,就會在河裡面來回轉悠,也就是咱牤牛河和滏陽河兩條河裡,竟揀那些水深的地方,等著小孩子下去游泳,它們就抓住小孩子拖下去淹死,當替死鬼,哎你們倆知道啥是替死鬼不?”
陳金說道:“廢話,當然知道了,不就是一些冤死鬼,不能投胎轉世了,要是能害死個人替了它,它就能投胎轉世走了。”
“對對,聽說那個被它害死的人,也就成了下一個替死鬼,等著再害了其他人,替換了它之後,再投胎轉世去。”我插嘴說道。
尋思了一會兒,我又說道:“看來這替死鬼是假,王八精害人是真啊!”
陳金點頭說道:“早先也聽說過咱們村兒東北角,滏陽河和牤牛河匯合的那塊兒地方,有個老鱉坑,裡頭住著一個老鱉精,那狗-日-的,是不是就是今兒個你碰上的那東西?”
我點了點頭,薛志剛說:“那咱們是不是……乾掉它?為民除害!”
“當然,這還用說麽?”陳金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陳金所說的那個老鱉坑,到現在還存在。您如果有興趣有時間可以來看看,在牤牛河和滏陽河匯聚的地方,水流湍急,而且水特深,奇怪的是,在兩股河流匯聚之地,那麽寬的河面上,在中間愣是有那麽一塊兒直徑大概有四五米的圓形地方,水面平靜,任憑四周水勢如何湍急,這塊兒地方依然古井無波,而且還沒有任何的雜亂的髒東西在上面漂浮。人們傳說,那底下是老鱉精的窩兒,那個地方,就叫做老鱉坑,具體底下到底有什麽東西,那塊兒地方到底為什麽平緩不動,當時誰也不知道,據說前些年有膽大的人下去過,愣是沒摸到底兒,那深度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這事兒還得先跟胡老四打個招呼。”我想了想說道:“走吧,回去找胡老四去,奶奶-的,還真是巧了,本來我和陳金就打算著去胡老四家裡呢,半道上碰見了劉賓和小民子,這就一塊兒來洗澡了。”
“也幸虧是咱倆跟著一塊兒來了,不然的話,劉賓哥倆非得淹死了,還有那倆小孩子,也都得淹死。”陳金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拿起褲衩子穿上,笑著說道:“嘿嘿,咱們還真成英雄了,你說,那倆孩子回去告訴他爹娘了,他爹娘會不會給咱們送兩塊兒匾額,上面寫著‘救人英雄’四個大字……”
“扯淡吧你就!”我笑著罵了一句,穿上了褲衩子,說道:“咱們不都跟劉賓和常雲亮說了麽,回去告訴那幫孩子們,不要到家裡亂說。”
“孩子們懂個啥?一準兒都得告訴爹娘。”薛志剛說道。
我一想還真有可能,苦笑著搖了搖頭,愛說,說去吧,說了興許還是個好事兒,在我們還沒乾掉這個在水中害人的壞東西之前,村裡的大人們可不就得長心,把孩子都給看好了啊。
三個人一邊往回走著,陳金一邊歎著氣說道:“唉,看來我要外出打工的計劃,還得擱淺一段時間啊!可惜可惜……”
薛志剛不明白陳金的意思,我和他簡單解釋了幾句,然後薛志剛也和我們倆有同樣的想法——在村裡實在是沒啥意思,還真不如出去打工,見見世面呢。
天色已經徹底放晴了,毒辣的陽光將最後一塊兒遮擋的薄雲驅散,然後卯足了勁兒地把炙熱的陽光灑下來,剛下過雨之後的地面上,水氣蒸騰著,悶熱潮濕的空氣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當我們三人走到河堤口,正要往村裡走的時候,薛志剛忽然說道:“哎哎快看,那是誰啊?”
我和陳金倆人扭過頭來,順著薛志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牤牛河小橋上遊幾十米的地方,一個穿著紅色短袖上衣,灰色短褲的婦女正站在泥濘的河岸上,低著頭默默地看著嘩嘩流淌的河水。遠遠的看著背影,很熟悉的樣子,是誰呢?
就在這時,那婦女緩緩地轉過頭來,往村裡看了一眼。
我們仨同時驚呼出聲:“劉賓娘!”
沒錯兒,正是劉賓娘,她穿的衣服乾乾淨淨,以前很少見她穿過這身兒漂亮的衣服。陳金說道:“咦,奇怪了,這剛下完雨,她來河邊兒幹啥?”
我沒有說話,心裡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劉賓娘扭頭望向村裡的眼神和表情中,隱隱有一股不舍的牽掛和……絕決,突然,她扭過頭去,看向河面,然後縱身跳了下去。
“操!壞菜!”我大喊一聲,急忙向河堤上跑了兩步,隨即跳下河堤,往河邊兒跑去,乖乖,劉賓娘這分明就是要跳河自殺啊!
薛志剛和陳金倆人也匆匆跟著跑了過來。
河水已經徹底淹沒了劉賓娘,她根本就不掙扎,任憑河水將她衝得向下遊飄去,身體在河水中一起一伏。
我最先跑到了河邊兒,連褲衩子都沒脫,借著奔跑的速度,猛然跳入了河中,然後飛速地向劉賓娘遊去。
緊接著,身後傳來噗通噗通兩聲,陳金和薛志剛也都跳了下來,奮力向劉賓娘遊去。
水流湍急,而且已經快到橋邊兒了,人若是任憑這麽急的河水向下衝自己,一旦衝到了橋邊兒,再順著那石砌的橋壩向下衝的話,暫不說有可能碰到橋墩上撞暈過去,就算是順著橋壩衝下去,那也是很危險的,因為再往下,橋洞子兩側也都是石頭砌成的,而且水底下面也都是石頭和水泥砌的,一旦撞上去,輕則頭破血流,重則立刻就得昏迷不醒要了命。
我越想越急,速度再次加快,終於遊到了劉賓娘的跟前兒,一把抓過去,卻抓住了劉賓娘的頭髮,那時候我可顧不得是抓到哪兒了,救人要緊啊,趕緊抓著劉賓娘就往河岸邊兒遊去。不曾想劉賓娘雖然有些昏沉了,可腦袋裡還想著死呢,一感覺到有人要救她,竟然掙扎著想要擺脫開,伸手就抓撓我抓著她頭髮的手,抓得可真疼啊,長長的指甲在我的手背上立刻劃開了幾道口子,我當時心裡那個急啊,真沒想到劉賓娘在水裡浸了這麽大會兒,還愣是有這麽大力氣呢。
可我不能松手啊,一松手劉賓娘肯定得衝到橋跟前兒了,現在距離小橋還有不足十米的距離了,我死死抓著她,任憑她在我的手上撓,任憑她撲騰著掙扎。
等陳金和常雲亮倆人遊到跟前兒幫我抓住了劉賓娘的胳膊之後,劉賓娘已經不再掙扎,好像沒了力氣,或者,已經暈死過去了。
這時候已經衝到距離小橋還有四五米的距離了,水流在這裡由於落差的原因,更急了,我們四個人在水裡面根本就穩不住身形,眼看著就要撞到橋墩子上了。
“快,用力遊啊!可別撞上去了!快!”我大聲喊著,奮力拖拉著劉賓娘往河邊兒遊。
薛志剛和陳金倆人也急紅了眼,這他娘-的一旦衝下去,四個人全都得被撞得頭暈眼花頭破血流不可。
我們仨奮力的遊啊遊啊!終於,在我們四個人全都衝到橋墩子跟前兒的時候,我們已經遊到了最靠近岸邊的一側橋洞跟前兒,我急忙伸手扒住了橋頭一塊兒凸起的石頭,另一隻手用力一拉一扯,把劉賓娘向河岸邊甩去,而陳金和薛志剛倆人,也都同時用力撲騰了幾下,拖拉著劉賓娘竄到了河岸邊。
薛志剛三兩步踩著水草躥到了河岸上,拉著劉賓娘的一支胳膊就往上拽,我和陳金倆人在下面推著劉賓娘的屁股往上推,三個人的力氣剛才在河裡面消耗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再往河岸上弄一個大活人,可真是費死了勁兒。
終於將劉賓娘拖拽到了岸上,我們仨也一屁股坐到了泥濘的河岸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薛志剛起身走到劉賓娘跟前兒,極其熟練地在劉賓娘的肚子上按了幾下,讓劉賓娘吐出了幾口水之後,試了試鼻息,呼吸平穩,於是便不再管她,反正沒淹多大會兒,應該不會有事兒的。
這攏共還不到一下午的時間過來,薛志剛搶救落水者的功夫可以說真是練出來了——這都搶救好幾個人了。
太陽光毒辣得有些刺眼,河水泛著光嘩嘩啦啦地流淌著,流到橋頭,漫過了水壩半米多高之後, 一頭栽了下去,在橋洞中發出陣陣轟鳴聲和嘩啦啦的巨響聲,水沫四濺。
我們仨互相看著對方,褲衩子全都濕透了,而且上面全都是泥巴,唉,回去之後,免不了又得讓各自的老娘給訓斥一頓。
再看看劉賓娘,還沒醒來,我們仨皺起了眉頭,這要是不醒的話,難不成還要我們仨再把她給抬回去麽?
我們可都累壞了!
心裡面想著劉賓娘快點兒醒來吧,可我們沒想到劉賓娘終於醒來了之後……
竟然還要往河裡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