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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這事兒算是有了令人滿意的結果,所以胡老四沒有著急沒有生氣,只不過這麽好的消息卻不能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他實在是憋在心裡面難受,這老小子乾脆找到我爺爺,把事兒給說了。
早上我從爺爺嘴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很是詫異——這固然是個好的消息,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那蛟為什麽要幫我們的忙?胡老四說要給人家好處,又給了什麽好處呢?胡老四的家境條件我們這幫人再清楚不過,老丫挺窮得快穿開襠褲了,平時還是我們幾個接濟著他呢!
他能有什麽寶貝疙瘩?
吃完早飯,陳金來找我了,他還不知道胡老四和蛟談妥了的事兒,不過倒是一直惦記著呢,所以他來找我,就是要去問問胡老四和蛟之間,談得怎麽樣了。
我告訴他,胡老四已經和蛟談妥了,這下那老王八精算是倒霉,再神通廣大,遇見了蛟,那真是碰上了克星,該死。
陳金一聽,立馬眉開眼笑地說道:“好嘛,得得,買酒去,給胡老四慶功,真沒看出來,這老小子還有兩下子嘛。”
“得了吧你,還沒喝夠是不?”我懶洋洋地說道。昨兒喝得確實有點兒多,現在頭還有些暈乎呢,於是自然而然又想起來郝國斌,那張當老師的嘴,真能掰扯,愣是把陳金的怒火平息,把我們幾個說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後相逢一笑泯恩仇。
陳金笑了笑,問道:“那,蛟什麽時候動手拾掇老王八精啊?”
“嗯?這我還真不知道,是胡老四告訴我爺爺的,我爺爺今兒個告訴我的。”
“那咱趕緊去找胡老四問問,回頭蛟跟老王八精乾仗的時候,咱們必須去看戲啊,肯定特刺激。”陳金立刻說道。
“對!走走。”我一聽立馬點頭,和陳金一起走出了家門。
我們倆走出巷子到東渠邊兒的時候,正好趕上哥兒幾個全都來找我呢。聽說了胡老四跟蛟談好要除掉老王八精的消息,哥兒幾個都高興起來,這實在是個大好的消息,除去了老王八精,村裡基本上也就太平了啊。
對這件事兒,哥兒幾個同我和陳金有著同樣的想法,都想親眼看到那老王八精是如何被蛟給除掉的——這可是一場大戰啊,都曉得蛟龍厲害厲害,可它到底有多厲害,誰也沒見識過,只不過在西山黑龍洞裡見識過那條最老的蛟,臨飛升之時的風采而已,真正的戰鬥力,我們卻誰也沒見到過啊。
所以哥兒幾個自然和我還有陳金一起去胡老四家。
唔,即便是沒這個原因,我們這幾個人平時也都是前腳後腳的在一起。
胡老四躺在院子裡的大榆樹底下的躺椅上,美滋滋的悠閑模樣,旁邊的小板凳上,放了一個收音機,裡面傳出來評書《薛仁貴征東》的段子。胡老四眯著眼,吧嗒吧嗒地抽著煙,如果給他穿上件兒像樣的衣服,那就真成土財主了。
我們走到他跟前兒的時候,他只是微微地睜了睜眼,繼而又眯縫起來,滿臉得意地吧嗒著他那破舊發黑的煙袋。
他確實聽得非常專注,以至於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上,落下了幾粒兒蟲子屎,他都絲毫沒有發覺似的。
陳金走到跟前兒,拿起收音機關掉,將收音機在手裡拋上拋下的,說道:“胡老爺子,聽說您跟蛟談好了?”
“那是。”胡老四坐直了身子,從陳金手裡一把搶過來收音機,心疼地查看一番,嘟噥著:“這東西可貴了,別弄壞了。”
我們幾個都鄙夷地看著胡老四那吝嗇的模樣,什麽可貴了,還真當是寶貝呢?那破收音機起碼也有六七年的光景了,現在流行的是買錄音機。
來胡老四家的路上,我們幾個就已經商量好了,胡老四見到了我們,肯定會特得意洋洋地等著我們去詢問他,是如何和蛟談好的,他怎麽就那麽有才呢?那胡老四肯定就會特牛氣烘烘,特有派,緩緩地……道來,而且絕對是在我們羨慕和嫉妒祈求的目光中,一點一點兒毫不著急地說出來。
於是我們幾個壞小子就壞笑著商量好,到那兒之後,誰也不許去催著胡老四問,讓胡老四好好的吃癟吧。
如同我們所想,胡老四拿著收音機坐在躺椅上,低眉順眼的,一聲不吭,愛憐地撫摸著收音機,像是撫摸著一隻可愛的小狗似的。偶爾,他便會抬起頭來,衝我們微微的一笑,眼神中滿是得意,似乎在氣我們似的,就不告訴你們,就不告訴你們……
我們知道,胡老四正在等著我們好好的去問他,好好的誇他一番——在這一點上,胡老四就像是個小孩子似的,特要面子。
只是……
我們這幫壞小子,也最喜歡這麽折磨人了。
有過上次吃癟的經驗之後,胡老四這次顯然不是很著急的樣子了,我們不吭聲,他也不著急,好像就是要跟我們耗下去似的。他心裡想著,反正你們都想知道我是如何勸說蛟的,還有最重要的,就是你們這幫小子,一定巴不得想知道蛟和老王八精什麽時候開戰呢。
陳金趁著胡老四低頭的時候,衝我們幾個擠了擠眼,便說道:“哎銀樂,聽說村東頭兒的王老彪,昨兒傍晚的時候,去給劉寡婦家裡挑水了,你聽說沒?”
“是啊是啊,昨兒個我瞅見了的。”常漢強點頭搶著回答。
“嗯,聽說他晚飯就在劉寡婦家吃的。”
“可不僅僅是吃晚飯呢,吃完飯就沒出來,昨晚上就住在劉寡婦家了。”
“咦,是麽?”
“真的呀,哎喲光棍和寡婦之間,你們說,還能有誰啥事兒啊?”
“嗨,**唄……”
哥兒幾個好像對這件事兒極其有興趣似的,立馬湊到一塊兒,圍攏成一圈兒,熱烈地探討起來有關光棍王大彪和劉寡婦之間的那點兒風流趣事,越扯越遠,越扯越帶勁兒,甚至把劉寡婦她丈夫沒死之前的洞房事兒都掰扯出來了……
其實我們那時候還小,洞房是怎回事兒都不太……清楚。
有一點很重要,我們幾個在熱烈探討此次事件的時候,連看都不看胡老四一眼。
討論正在最激烈的時候,胡老四終於忍不住了,他插嘴喊道:“我說,王大彪和劉寡婦的事兒,跟你們有什麽關系?年紀輕輕的不學好!說這些幹啥?”
“喲,是是是!”陳金立刻扭頭看著胡老四,點頭哈腰地抱歉,說道:“都是我們哥兒幾個的不對,哎呀,這種事兒怎麽能當著您老的面兒說呢,這不是勾您心裡的饞蟲麽?嘿嘿……”
常雲亮也嘿嘿奸笑著說道:“胡爺爺,這當了多少年的光棍兒,您老,您老年輕的時候,有啥風流韻事沒?我們可不信您老能堅守陣地……”
“操,他守個屁陣地啊,不去進攻就不錯了,他的陣地,永遠是敞開著,巴不得敵人進攻呢。”薛志剛揮著手哈哈大笑著說道。
弟兄們一陣哄笑,胡老四老臉掛不住了,沉聲訓斥道:“閉嘴,小兔崽子們,瞎咧咧啥呢?”
“閑著沒事兒,掰扯著玩兒唄。”我打著哈哈說道。
胡老四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們,你們就不能說點兒有用的麽?”
“有用的?啥有用?啥沒用?”陳金好奇地問道。
胡老四誘導道:“就是,就是,哎呀……起碼談點兒正經事兒!”
我一攤手,說道:“有啥正經事兒好談的?正經事兒沒啥意思,還不如談……不正經的事兒呢,哈哈,比如王大彪和劉寡婦的事兒……”
哥兒幾個立刻嬉皮笑臉地連連稱是,氣得胡老四乾脆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扭頭往屋子裡走去。
我們也沒人攔著,胡老四走到門口,又氣呼呼地扭過頭來,瞪著我們說道:“你們,就不問問我,怎麽跟蛟談的,怎麽讓蛟答應的?”
“喲,您愛說不說,我們不能強迫著您說不是?”
胡老四苦著臉說道:“那,你們就不想知道,蛟什麽時候去殺老鱉精?不想去看看,蛟是怎麽殺鱉精麽?”
“這好像……也沒啥意思吧?殺就殺了唄。 ”
“你們……”胡老四氣得差點兒蹦起來,他看著我們幾個嘿嘿奸笑的模樣,終於無奈地搖頭歎氣地走了回來,繼續坐到躺椅上,點著煙袋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很自覺地講給了我們聽——他已經徹底明白,面前的這幾個小子,純粹就是混蛋到了極點狡猾卑鄙無恥到了極點的家夥。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昨天下午的時候,胡老四拎著那些招子類的東西去了南河堤的龍王廟。那蛟龍很少在廟裡住著,多半情況下都是住在西山的黑龍洞內,這東西不喜歡熱鬧,隻喜歡清靜。而胡老四會道術,懂得如何請來邪孽異物之類的東西。所以他施法將蛟請來了,和蛟商量著,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求著蛟出手消滅掉河裡的那隻老王八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