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慎重道:“自古尚兵謀勢不謀陣,勝者上,陣者下。以全軍破國,以全勢鬲者,王。”――《漢志?兵簨》
史公歸家時,曾去過遼東一段時間。聽聞石墨上郡得功,急忙放下自己的一切想法,等待石墨來拜會。遼東半島,有著很重要的戰略地位和礦產資源,史公得到石墨歸還的地圖堪輿之後,身體已然衰頹,再也無力遠行,隻得標注地理,親手交給石墨及兒孫,讓他們一定要把這個遺願繼承下去。
遼東之東,本衛氏所在也,武帝時水陸並進滅衛氏於城,設四郡為治,後改成樂浪,玄菟二郡行至今日。高句麗受鮮卑壓迫,不斷南侵,此時沛之勢力,只能守備高城以拒險。許牧來往不能以全備守。今石墨得州牧調令,以兵往代郡安縣延邊鎮守以備鮮卑南下。
烏桓所在,自武帝時就是作為一個緩衝,阻擋鮮卑有南下之意,然而百年之過,烏桓各部互不干涉,導致調令不甚統一。烏桓校尉能持而定者,不過是三十余部,其余有與鮮卑諸部接壤者,往往跟隨鮮卑南下劫掠。如今鮮卑與烏桓,眾可達十萬,控弦三萬不為過。加之高句麗鐵余等部,圖遼東者不下三十萬。
石墨與李聿兵至安縣,見許牧部將門下督趙潼與軍司馬王喜於原亭。潼見墨兵士松散,並無紀律相加,心下有個判斷,而後恭敬道:“石校尉遠來助陣,公不勝感激,特地命我二人備酒置器於此款待諸軍士。”墨與李聿對視一眼,下馬拱手道:“今僅盡綿薄之力,不敢受居邊大將勞我未功之軍。許公但有吩咐,臣易當往從!”幾人並未太多寒暄,趙潼二人得石墨之容,已然達成使命,留下酒器就匆忙離開了。李聿道:“今知我軍容,又探君口風,未免懷器甚小。”石墨從容道:“臨製九變,安能知我強弱?”二人視察安縣,遠近命斥候探明,五裡設關,用來知會長城烽燧,此地臨近易道之口,昔日往來之人甚眾。今長城邊地能有進出者,不過此數地,臨以待之,早有所備,如平時,鮮卑定然不敢南下侵犯。至於上郡延邊,還有降服的烏桓部駐守,當時臧雲李聿不令盡出強兵也是為了安穩上郡之勢。
安縣一帶常有市集,戰亂之時,許牧聞墨為定安排,來此駐守,便命強遷民二萬口入代郡,城內僅老幼數千尚在城中。縣令及各曹吏已然調走,二人來時,見治所堆疊雜亂,如行色匆匆之人忘記拿了東西,不禁苦笑。待軍士整理一番,石墨問:“今鮮卑合白元涉謀攻北平,此事愈見蹊蹺。”李聿道:“如謀遼東,則鮮卑飛地(跨境疆土也就是假道伐虞的產物),必不見用也,如謀北平,恐三十萬亦不能破一城一邑。此中必有謀也。”墨道:“而今鮮卑欲強國,必有肥沃之土,養馬之地。而養馬在烏桓,恐烏桓有南下者,鮮卑傾吞矣。今鮮卑南下,君見是虛是實?”李聿踱步,半餉才道:“白元涉雖自稱烏桓大將軍,然其勢力不過山戎之賊,我見鮮卑不過是求個結果,烏桓散亂,失地一部不能盡,守地一方不得通,左右臨行,君之用也!”二人相視而笑,各稱心意。
許牧帶兵駐扎代郡,先後分軍四地,遼東樂浪郡則有遼東校尉專門守備。王喜二人回到代郡治所,陳述道:“我等觀石懷玉有升像,然貌不達,觀其軍容與部隊行止,皆無紀律可言,由此見恐是得勢而無能之輩。”許牧道:“如今鐵余高句麗等得鮮卑烏桓慫恿,來奪我遼東,是必見不信而不敢進退,高句麗王幼弱,其朝中臣持擅權,如敗必不久於國。今當邀石懷玉同進,觀其戰陣,則可知人智謀。”謀士佟谷道:“當下之急在合勢而禦賊,上聞邊郡有畔,甚急迫,命軍連夜來鎮,又聞命遼東世家有能者任為官。臣揣度,遼東失之必然,然非盡失。賊有各謀,必然瓜分不利,不利則是我等機會。自古上兵伐謀不必死守一城,今賊略地而合攻,已然成勢,不若退避三舍,再行其道可也。”許牧怒道:“君謀甚詳,然沛民者,當代天巡狩,今有畔,不令存!”
墨與聿得線報,北平出現大批輕騎兵擾襲劫掠,白元涉在青幽邊境伐木取材,看樣子是要強攻北平。州牧劉定,命眾軍分布三處,以防備險要,顯然是恐傷民眾,又不敢擅進。 石墨平時束下不求嚴整,戰時則務求強悍,進退自明者為上兵。臧雲與常績共同求治兵之讖,石墨親書道:“兵識將意,將解其心。”得知白元涉有所動靜,就知道無論虛實,鮮卑必然有動。
將動兵之時,唐家有行商之人,特來告石墨,石墨慌忙出迎,恭敬拜道:“聞君有敵之詳細,請坐與談。”這人很是急迫,忙道:“唐公欲告君:鮮卑與烏桓四部下,眾十萬,精銳三萬,攻城器不下七百。分軍一勢萬五千,雖精銳不過二千,亦是勁敵。”說罷匆忙退,留下石墨一人沉思。
李聿趕到,商賈已然走了。二人在廳內詳細謀劃,石墨道:“今賊勢眾而不見虛實,許守之持守代郡又不見進退,如何?”李聿沉靜道:“許守之非知聯軍之弊,如城列陣以待,勝負未可知。今抱死守城,恐不久於兵。牧守仁慈,不敢擾民,然兵者雙刃,不見敵死,便是我亡。如此右北平不下必有亂。白元涉死心鉗製,恐北平一時抽調不出太多軍隊,如今安縣左右加上我等不過近萬壯勇,臨而知機,再做打算吧!”
中平一年五月,鮮卑攜四部烏桓南下攻遼東及漁郡,高句麗鐵余等聞風共謀。帝起遼東嚴氏子弟任為遼東太守,命發並州冀州軍可用者四萬往助守備。白元涉小略北平,試探虛實。
石墨與李聿忙了一天,坐在城頭上,撫摸著厚重卻顯滄桑的小城,感慨著各自的過往。李聿看著金色的夕陽照射石墨右側的面龐,微笑道:“君尚青,然於事,可見持重。”墨不言,等待著明日的決戰,對於他來說一個重要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