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要什麽?”

　　我:“朱砂，黑狗血，三丈紅繩，兩尺黃帛棉布，一把糯米，一個柳木墨鬥，一個太極八卦銅鏡，草漿黑紙給我兩刀……”

　　老板揮著手打斷我的話:“要不要再給你準備一把桃木劍或者銅錢劍什麽的?”

　　我說:“不要桃木劍，要銅錢劍，一百零八顆五帝銅錢編制的……”

　　老板不耐煩道:“滾滾滾……大早上就來個神經病找茬。看清楚了，我這是賣棺材壽衣的，不是道士後勤所。”

　　我有些發愣。

　　怎麽會沒有呢?

　　網上那人不是說在這附近買過嗎?難道不是這家?

　　我不死心，沿著小巷子頭，挨家問過去。基本上不是被人當成神經病轟出來，就是被人一臉微笑問:“大兄弟，沒吃藥吧！”

　　我去他大爺的吧。現在你們這些人把我當成逗比，老子如果不盡快滅掉那個鬼嬰，天龍鎮屍陣法一破，千年僵屍王重見天日，誰是逗比誰就知道了。

　　生氣歸生氣，東西還是要找的。

　　巷子最盡頭，有一家很小很小的門店，明明是平地，要上三個台階，邁一尺又二門檻，然後才能進去。

　　有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頭正在裡面給紙人畫著臉。

　　房間裡光線很暗，獨眼老頭在香案上點一隻白蠟燭，影影綽綽，紙人的臉，極其逼真，簡直像要活過來了一般。氣氛很詭異。

　　我站在門口，忍不住說:“畫的太像，會不會招惹髒東西?”

　　獨眼的老頭毛筆一頓，停了有三秒鍾，頭也不回，看都沒看我一眼，冷冰冰道:“今天不營業，滾！”

　　打臉一樣，這時候進來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姑娘，甜甜的喊一句:“孫爺爺，我奶奶要去上墳，您這還有金元寶和冥幣嗎?”

　　獨眼老頭:“角落裡，自己取。”

　　女孩拿了要用的東西，熟門熟路，很顯然是常客，都知道價格，遞過來三十多塊錢，然後道了聲再見離開了。

　　我說:“老爺子，不對啊，您不是說不營業嗎?”

　　獨眼老頭重新冷下臉，接著畫他的紙人:“不做你的生意。”

　　我鬱悶壞了:“為什麽?”

　　獨眼老頭:“不為什麽。”

　　我有些著急:“老爺子，我買東西，是為了救人。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行行好。”

　　獨眼老頭沉默半響，再次冷哼一聲:“要什麽?”

　　我說:“朱砂三兩，紅繩三丈，兩尺黃帛棉布，一把糯米，一個柳木墨鬥，一個太極八卦銅鏡，草漿黑紙給我兩刀，還要黑狗血和五帝銅錢劍。”

　　獨眼老頭翻著白眼看了我一下，接著畫紙人:“道觀還是山頭?”

　　我一愣:“啥?”

　　獨眼老頭皺起眉頭:“走南的，還是闖北的?”

　　我越加懵比:“啥?”

　　獨眼老頭冷哼一聲，頭也不抬:“原來是個白脖兒。”

　　這句話我聽懂了。白脖兒是我們這的方言，意思就是狗屁不懂，純外行菜鳥。

　　敢情這老頭前兩句是暗號……

　　我說:“孫老爺子，您別問了。我急著要這些東西救命。當我求你了成不?”

　　獨眼孫老頭:“沒啥不行的，只要錢夠。”

　　我早就豁出去了。口袋來有兩千多塊，是前幾天江文川隨手給我的零花錢。大不了全花出去，這個鬼嬰，也一定要除掉。和錢比起來，當然是命重要。

　　我拍了拍口袋，大氣道:“錢不是問題！”

　　獨眼孫老頭:“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不刷卡，只收現金。”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麻蛋的，怎不去搶啊。我要的這些東西，除了銅錢劍貴點，哪有值錢的?就算銅錢劍金銀線穿的，也用不了多麽多吧。

　　不過求人辦事，我必須要客氣:“老爺子，您別耍我了，我在網上也看到有人賣這些東西，價格哪有這麽誇張。如果不是急著用，我也不至於跑到這邊。”

　　獨眼孫老頭回過頭，死魚一般的眼珠子盯著我，讓我後背莫名有些發涼，他就這麽足足看了我三分鍾，忽然開口:“哪年生人?”

　　我:“九八年。”

　　獨眼老頭:“陰歷幾月?”

　　我:“九月。”

　　獨眼老頭:“初幾?”

　　我:“初九。”

　　獨眼老頭:“幾時?”

　　我猶豫了。我是來買東西的，他是賣東西的。我們是在做生意，做生意需要知道生辰八字?曾經，我看過一本小說，小說裡有道家高人，知道某個人的生辰八字，就能做很多壞事。

　　這老頭身上有一種很詭異，很不舒服的感覺。問我的生辰八字，難道是打算害我?

　　可我一沒有錢財，二不是美女。與他無冤無仇，他害我做什麽?

　　獨眼老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冷哼一聲，一邊接著畫紙人，一邊頭也不回說:“你要的東西，我都有。你沒要的，我這也有。想把這些東西拿走，要看看你的命夠不夠硬，命薄如紙，朝生暮死，給你幹什麽?”

　　我一咬牙，豁出去了:“好，我說，午時三刻！”

　　獨眼老頭的手猛地一抖，原本已經快畫好的紙人，瞬間花了妝，他一動不動，坐在那裡，仿佛成了木頭人。

　　我小心翼翼喊了一句:“老爺子?”

　　獨眼孫老頭猛地站起來，走進內屋，半響，拿出一個袋子，把袋子遞給我，一張老臉上皺紋密布，乾癟的嘴唇蠕動了半響，欲言又止。

　　我哪裡還有心思管他在想什麽，為什麽反常啊。我打開袋子，仔細檢查，我要的東西，裡面全有。我沒要的東西，果然也不缺。

　　我千恩萬謝:“老爺子，您真是個好人。這次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我身上有兩千來塊，全給您留下。”

　　獨眼孫老頭:“錢一分不能少。說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就是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我滿頭黑線，次奧，敢情你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純粹是為了眼饞我的是吧?

　　獨眼孫老頭問:“付得起嗎?”

　　我老實搖頭。

　　獨眼孫老頭冷哼一聲:“東西已經在你手上了，付不起還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