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熊一句“安公老了！”讓衛階有點摸不著頭腦，只是看章熊那有點頹喪的模樣，他頓時又沒了追根究底的念頭！

好在章熊並沒有讓他的這份好奇之心懸掛太久，沉默半晌之後再次略顯沉悶地開口了！

“不瞞將軍，自從上一次從將軍口中得知安公有想要做皇帝的想法之後，章熊雖然痛心，卻也有想過一個可能，那就是真的讓安公做皇帝，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好過如今這個腐朽的偽司馬王朝！”

衛階微微點頭，並未出言發表不同的意見，章熊的觀點可謂與衛階如出一轍，謝安當皇帝，的確是比現如今的司馬曜要好太多，只是衛階最終沒有選擇支持謝安，是因為他想要保命，而章熊，則是完全站在一個墨者大無畏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的！

“然而今日一見，章熊徹底斷絕了這個念頭，安公終究是人，難逃生老病死這個亙古不變的定律，如今的安公，已然老矣，即便是讓他做了皇帝，於天下蒼生也未必是件好事，人世間的這場動蕩只怕會持續更久！”

章熊完全站在天下蒼生這個角度考慮問題的態度讓衛階不禁有些汗顏，從始至終，他考慮的都只是他自己的小命，什麽天下蒼生，世界和平，都只是他在保命之余，偶爾順口喊喊的口號罷了！

“安公的年紀確是有些大了！”

撇開二人之間的複雜關系不說，對於謝安，衛階還是極為尊重的，當下下意識地就說到，只有他知道謝安已經活不活幾年了！

“並非只是年紀問題！”章熊微微搖頭，再次輕聲歎了一口氣。

“安公的心態也老了，如今的安公，心中充滿著無奈和無力感，章熊是旁觀者清，之前在書房之中，安公不經意間微微歎氣不下十數次！”

“有嗎?”

衛階再感愕然，章熊的觀察竟然如此細致，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謝安的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動作！

“想必玄帥可能也已經注意到安公的這些細節！”章熊“嗯”了一聲，點頭說道。

“將軍你是對安公心存顧忌，心神一直都處於防守狀態在，自然難以注意到這些細節，而玄帥，以他在安公面前的身份地位，若非注意到這些細節，是斷然不會和將軍你說這麽多話，發表如此多的意見的！”

章熊的一番話頓時讓衛階將心中的一些想法全部都推倒重新認定，此前謝玄說謝安主張出手幫助衛階度過難關，衛階一度在心中認定謝安是在惺惺作態，只是做個樣子給謝玄看，如今看來，只怕是謝安考慮問題已經難以一如既往地縝密，毫無破綻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衛階看似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呢喃道。

若是換做旁人，定然對於衛階這句話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一般人看來，謝安若是不再毫無破綻，對衛階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是章熊顯然不在此列，只見章熊苦笑一聲，同樣呢喃著說道:“誰知道呢?想必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我想見見將軍挑選的那個真龍天子！”短暫的沉默之後，章熊忽而沉聲說道。

“會有機會的，只是眼下不行，他並不在建康！”

衛階的心情十分矛盾，一個全無破綻的謝安讓他感到恐懼和害怕，但是一個破綻百出的謝安依然讓他很不安心，如今他一切的努力都在針對謝安，若是謝安不能堅持到決定他衛階宿命的那一刻，那就意味著衛階真正要面對的宿命裁決，另有其人！

“見步行步吧，眼下還是抓緊時間挑選突擊營，構建石頭城的要塞，盡可能地將樂屬軍控制在手中，

這樣才有可能立於不敗之地！”衛階強自振奮一下精神，呼氣說道。時光荏苒，轉眼時間節點就來到了太元五年夏末，東晉在建康城內的唯一軍事力量樂屬軍，在朝廷新任命的副統領衛階的主持下，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裁軍，裁軍過後，原本兩萬出頭規模的樂屬軍，硬生生裁去萬余人，只剩下一萬兩千人！

同一時間，衛階在這一萬兩千人之中參照考核成績，挑選出八百余人組建了突擊營，章熊，童猛二人被任命為參將，負責統帥訓練突擊營，而司馬休之，則被任命為突擊營督軍，突擊營內大小軍務，享有一票否決權！

樂屬軍的大本營仍然在建康城內北區，而突擊營，則被章熊和童猛帶到了石頭城秘密操練，百余名墨家弟子也順理成章地加入了突擊營之中，一切都按照衛階的部署，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而時間也悄然過去了數月，從夏末走到了初冬！

“將軍，司馬休之已經不止一次要進要塞，咱們只怕再難找借口搪塞了！”

衛階並沒有常駐石頭城，而是間隔幾天才會去看一次，石頭城內的一切大小事務都交到了章熊的手中，衛階又一次到石頭城的時候，一見面，章熊便甩給他這個讓他頭疼的問題。

這幾個月以來，突擊營雖然一直在石頭城內訓練生活，但是城內的要塞卻被冠以最高機密，杜絕任何人靠近，就連童猛，都一直沒有機會進去過，而司馬休之，也已經不止一次要進要塞參觀，都被章熊以各種理由給搪塞下來！

童猛以及突擊營的數百士兵，在章熊和一眾墨家弟子的潛移默化之下，已經逐漸在心中種下了他們是衛階的私人軍事力量的種子，司馬休之不說完全被架空，但是謝安針對他的措施顯然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平日裡他對於突擊營的大小事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極少過問， 只是諾大一個要塞坐落在石頭城之中，讓他視而不見，實在是太難了！

“大熊你覺得找司馬休之攤牌的時機是否已經成熟?”

唯今之計，也只能是找司馬休之攤牌了，前提是司馬休之已經從謝安處得知了牛繼馬後的典故！

“司馬休之理應已經知道了如今這個司馬王朝是個偽司馬王朝了，從他對打突擊營的態度就能看出一二，攤牌可以，只是這牌面攤到什麽程度，將軍你還得好生掂量一番！”章熊斟酌著說道。

“不一定非要取得司馬休之的信任，讓他心甘情願與我們合作，起碼也要讓他在看到要塞內明處的布置後，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他不至於因此與我們翻臉！”

“突擊營的狀況如何?能否讓他們接觸要塞內的核心機密了?”衛階轉而問道。

“正如玄帥所言，裁軍一事，已經讓將軍在樂屬軍之中建立了不下於司馬道子的威望，再加上這幾個月以來，墨家弟子一直在暗地裡給他們灌輸忠於將軍的理念，如今的突擊營，已經是將軍最忠誠的親衛軍了！”章熊自信說道。

“好，是時候讓這些士兵看看我們的誠意了！”衛階滿意地說道。

“找個合適的時機，再檢驗他們一次，通過檢驗的繼續留在突擊營，然後帶他們進要塞，讓他們見識一下要塞內的另一番天地！”

經過幾個月的布置，石頭城內的要塞已經被墨家弟子布滿了各種機關，毫不誇張地說，如今的這個要塞，已然是一個無法攻克的堡壘！

“對了，司馬休之在哪，我去找他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