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熊回到院子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午夜子時，衛階和劉穆之二人自然都還沒有睡覺，正在院內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邊等著他回來。

　“怎麽樣?是他來找我們，還是我們過去找他，如果衛階沒猜錯的話，侯亮生應該很迫切地想要見到衛階吧，時間是否定在了明日?”走進內院的章熊面色如常，看不出他帶回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不過衛階還是很篤定而又輕描淡寫地問道。

　“將軍算無遺策，章熊佩服！”章熊頓時一臉服氣地說道。

　“侯亮生卻是約了將軍明日見面，不過見面的地點就是此處院子，他說我們去見他不是很方便，讓我們明日午時前後在此等他！”

　衛階微微點頭，並非是他算無遺策，而是他料定侯亮生和他想的一樣，桓玄一方想要解決石頭城內的司馬曜，就要先解決掉謝安，否則他們一切的努力，最終都可能只是為他人做嫁衣！

　“將軍，會否有詐?”章熊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劉穆之，不過劉穆之此次並沒有什麽過激的表現，這也讓章熊略感意外。

　“章熊覺得，侯亮生若是真的想和咱們合作，是不是不應該如此心急與將軍見面?畢竟是將軍找上門來的，拖一拖時間興許能建立起心理上的優勢，這一點侯亮生心中應該很清楚！”

　“不錯，他是很清楚，他更清楚的是，咱們同樣能看透這一點，所以拖延時間只是一種無聊而又無用的招數罷了！”衛階呵呵一笑說道。

　“而且侯亮生並非如此心狡之人，拋開大家陣營不同不說，他還算是一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章熊大可放心，他是不會借這個機會來算計我們的！”

　衛階一副篤定的樣子，章熊向來對他心服口服，自然不會多說什麽，即便明日真的有什麽危險，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保護衛階周全便是！

　“張大進來！”

　衛階的聲調不高，不過此時夜深人靜，聲音還是清晰地傳到了前院，不消片刻，張大的身影就出現在內院之中。

　“你三人都去休息吧，衛階雖然有信心侯亮生不會耍花樣，但是眼下這裡畢竟已經被桓玄所掌控，該有的小心還是要有的，今晚就由衛階守夜吧，就這麽定了！”

　張大已經幾日幾夜沒有合過眼，今日又趕了一天的路，只怕是身心俱疲，整個人都已經到了臨界點，是時候好好休息一晚了，而章熊和劉穆之二人，這幾日雖然多半都呆在這個院子中，但是二人的心裡壓力小不了，加上又各懷心思，自然也沒有好好休息過！

　衛階不同，他只需要打坐一兩個時辰便能恢復全部的精神，故而不容置疑地就將守夜的工作給擔了下來！

　幾人相顧幾眼，都默然點頭，非常時期，的確不是逞強的時候！

　“钜子留步！”就在章熊和張大二人轉身朝房間內走去的時候，劉穆之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

　“之前是穆之不對，不該質疑钜子的為人和心胸，穆之在此向你道歉，還望钜子接受！”

　章熊愕然看著劉穆之，半晌之後才咧嘴笑道:“先生不用如此煞有介事的吧，章熊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還請钜子接受穆之的道歉！”劉穆之彎腰作揖到。

　“穆之，差不多就行了！”衛階心中寬慰，笑著說道。

　“我們的钜子大人是個大老粗，可受不了你窮酸書生這一套，自家兄弟，誤會化解了就行，往後肝膽相照，同心協力便是！”

　章熊慌忙往前一步，扶住劉穆之的雙臂，回了一禮。

　“先生折煞章熊了，章熊是個粗人，以前對先生多有得罪，也請先生原諒，實不相瞞，在章熊心裡，將軍和先生都是章熊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只是將軍更是章熊的半個主人，故而為了將軍的安危，對先生多有冒犯，還望先生體諒！”

　要是換做別人，敢說墨家钜子是一個粗人，只怕章熊不說話，張大也不會答應，墨家弟子，天文地理，機關算術，無所不精，更何況是墨家弟子之首的钜子了，只是說這話的是衛階，其中又不乏調笑之意，張大不僅沒覺得衛階此言有何不妥，反而覺得頗為親切！

　衛階走上前來，在二人的肩膀上各自重重拍了一下之後，將二人拉了開來。

　“快去休息吧！”

　...

　夜很靜，靜到衛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強勢將守夜的職責攬上身，不僅僅是想給劉穆之等人一晚上好好休息的時間，也是想給自己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好好理一理接下來的計劃。

　聯合侯亮生對付謝安和桓玄，破壞這二者之間的關系，只是衛階臨時起意，心中並沒有什麽完善的計劃，明日見到侯亮生後該說什麽，他同樣還沒有想清楚，一路之上，衛階都忙於趕路，並沒有分心思考，而今天晚上，對於衛階而言，就格外的重要！

　大局方面，已經不用多加思索， 如今的南晉，已經是司馬曜，謝安，還有桓玄三足鼎立，而其中又以司馬曜最為被動，是另外二人都欲啖之而後快的肥肉一塊，就形勢而言，擺在謝安和桓玄面前的問題不過是吃這塊肉的時機，還有吃相如何的問題！

　謝安想要做的是在後黃雀，司馬曜這塊肥肉他可以放任，甚至是期待著桓玄能吃進嘴裡，而他要做的是食物鏈的最頂端，桓玄吃司馬曜，他則吃桓玄，一勞永逸！

　原本對於桓玄而言，佔據建康並非真正最主要的目的，他想要的不是建康城，而是健康城內的司馬曜，只是他的計劃之中出現了一個變數，這個變數就是衛階，衛階不僅讓司馬曜躲過一劫，還把司馬曜藏進了石頭城這座易守難攻的堅城！

　沒有了司馬曜在手的桓玄，雖然佔據了建康，卻丟了主動權，如今是進退兩難，進則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退則是前功盡棄，對於桓玄一方，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攻破石頭城，拿住或是直接殺了司馬曜！

　然而謝安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衛階很清楚，即便桓玄看不透這個局，侯亮生定然能看透，而這也就奠定了二人見面和合作的基調，有了這個基礎，明日的談話，便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