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階去到司馬曜在石頭城內的寢宮的時候，路過以謝安為首的文武百官的陣列，他的大哥衛噪，赫然在列。

想來謝家立下此等大功，衛噪的心中也是高興萬分，整件事中，司馬道子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司馬休之的樂屬軍也已經獨立到了淮南，司馬道子的勢微已經成了再明顯不過的事實，衛噪也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司馬道子身邊虛與委蛇，不知道謝安會不會就此重用衛噪呢?

一邊想著，衛階一邊小心翼翼地隱匿這行藏通過了這個足有數百人的陣列，來到了司馬曜的寢宮之中。

“皇上還不啟程，難道是舍不得這石頭城門嗎?”

剛一進屋，衛階就不緊不慢地說到，如今禁軍已經成型，即便是謝安重返朝堂，他也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在建康立足，對於司馬曜這傀儡皇帝，自然也不用再虛與委蛇。

只是出於人與人之間的尊重，衛階這句話之中，還是以調笑的成分更多一點，並無嘲諷之意。

“衛階，你讓寡人很失望！”司馬曜冷眼看著衛階，沉聲說道。

“你告訴寡人，謝安為何會出現在外面?”

“安公在不在外面，難道是衛階能控制得了的嗎?”衛階毫不退讓地給予回應。

“皇上身為一國之君，尚且有力不從心之時，更遑論衛階只是區區一個禁軍統領了！”

司馬曜頓時為之語塞，衛階這一句話實實在在戳到了他的痛處，讓他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一旁的蘇巧兒見狀頓時站了出來。

“衛將軍誤會了，皇上並非怪責將軍辦事不力，只是在擔心此次回建康後，安公會不會重返朝堂！”

衛階深深看了一眼蘇巧兒，這是一個極為聰明的女子，對於形勢的把控不比任何久經官場的老家夥們差，此刻她還能留在司馬曜身邊不離不棄，看來當真是對司馬曜一片真情了！

“這已經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衛階淡然說道。

“皇上還能做回以前的皇上，已屬萬幸！”

司馬曜依舊一臉不忿地選擇了沉默，而蘇巧兒顯然也是無言以對，如果衛階一語成箴，也就意味著二人一直以來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

微微一頓之後，衛階看似漫不經心地接著說道:“奉勸皇上還是不要有什麽多余的想法，否則的話，只怕最終皇上不僅江山不保，就連性命...”

衛階的意思是讓司馬曜最好是踏踏實實做他的傀儡皇帝，能做得一天是一天，到最後實在不行，退位讓賢，好歹也能保住這條性命！

衛階一句題外話，不僅讓司馬曜被震驚得目瞪口呆，即便是自認為對衛階頗有幾分了解的蘇巧兒也是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衛階。

“衛將軍...你...你...”司馬曜禁不住有些哆嗦著說道。

“不錯，皇上的想法，衛階確是早就猜到一二，只是衛階都能猜到，安公又怎會猜不到?”一說到謝安，衛階就不由得一臉的忌憚，還有著幾分迷茫。

“皇上在利用衛階，衛階又何嘗不是在借助皇上的名義行自己的事?可是你我二人最終都不過是安公棋盤之上的棋子，這其中的高下之別，還用分辨嗎?”

“衛將軍，難道你就要這樣放棄了不成?”

司馬曜未曾開口，也許他此刻心中已經是一團亂麻，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衛階此前所說的這個極有可能很快就會到來的事實，而蘇巧兒，則是用略帶著懷疑的口吻問道。

“放棄?當然不會，我衛階至死也不會放棄！”衛階眼神之中迸發出一種極為堅毅的光芒。

“只是衛階卻沒有半分的信心，此前那幾句話，純粹是從皇上的角度考慮，皇上你是斷然鬥不過安公的！”

“呵呵...哈哈！”司馬曜先是呵呵冷笑，進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你個衛階，你也不過是謝安的手下敗將罷了，又何來資格看不起寡人?你只是寡人冊封的一個禁軍統領，連你都有與謝安爭鬥的勇氣，寡人憑什麽就不能和他鬥?”

“謝安這個老匹夫不就是想要寡人的江山嗎?不就是想要寡人心甘情願地把江山拱手相然嗎?寡人偏不，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寡人勢必要與謝安這個老匹夫鬥到底！”

衛階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司馬曜，這幾句話如果是他的肺腑之言，那就真的要對他刮目相看了，衛階總算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幾許優點，那就是那股子不服輸的勁！

可惜的是，世上的事，並非不服輸就不會輸，司馬曜如果堅持不聽他的勸告，最終他不僅會輸， 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無論如何，這也是司馬曜自己的選擇，衛階終究都難以乾預！

“如此就隨便皇上吧，有需要衛階配合的地方盡管出聲，力所能及的事，衛階必定傾力而為！”衛階不再多言，轉而淡然說道。

“畢竟就目前來說，安公是我們的共同敵人！”

“衛階有言在先，衛階對這個皇位，沒有半分興趣，衛階所做的一切，僅僅是不想讓自己變成江山爭奪下的犧牲品！”

“寡人相信你！”司馬曜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由此刻開始，寡人會毫不保留地信任將軍，你我二人聯手，與謝安這個老狐狸好好鬥他一番！”

衛階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如果說司馬曜在他與謝安的爭鬥上還能有所幫助的話，那就是他這個皇帝的身份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不過衛階已然想清楚，他不會再執著於捧劉裕去坐上帝位，最終誰當皇帝，或是說司馬曜會否保住皇位，保住司馬王朝，他都無所謂，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阻止謝安登上帝位！

“巧兒姑娘，你這樣的選擇，真的值得嗎?”

衛階轉而對著蘇巧兒說到，這是近些年來，他第一次以巧兒姑娘的稱謂相稱，他與蘇巧兒之間雖然沒有什麽感情可言，但是二人之間也算是發生過不少事，說是朋友，並不過分！

也許是巧兒姑娘的稱謂觸到了蘇巧兒心中的柔弱之處，只見她幽然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不到最後一刻，誰又知道是不是值得呢?也許當巧兒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能給將軍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