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濤肩扛著舊包裹,手拄著木棒跟隨在隊伍的後面,始終與前面的隊伍保持著五十多步的距離。
這時的官道上,自西向東走著一溜的車馬、人流,最前面是那七、八輛挽馬大車與隨行的壯漢護衛,然後是那三十余彪悍的騎士,忽前忽後護衛著那些大車。
車隊後面百多步便是那位相公的流民隊伍,雖然沒有前面車隊、騎士那麽彪悍威武,但三百多人的隊伍,行進之間卻極為有序,並且內部分工明確,長矛隊隨著那相公在前面行進開路,中間是被重點保護的婦孺老弱,後面是挑扛著輜重的民壯,這樣把婦孺老弱保護起來的隊伍才是張松濤心中向往的……
那支流民隊伍後面五十步遠是走在最後面張松濤,他不是不想追上前面那支隊伍。而是他還沒有準備好,雖然心裡已經做了決定,不管怎樣他都要加入這支隊伍,但是他畢竟一個人流亡太久了。
“我該怎麽做呢?”張松濤暗暗的問自己。
是的,他還沒想好要怎樣與那相公說自己的事情,要如何與隊伍裡的其他人相處。一個離開群體太久的人,不是那麽容易再次回到隊伍的。雖然他的心已經屬於那支隊伍,屬於那位相公了。
…………
張松濤不知不覺跟著隊伍行進了約兩裡路,途中路過一座石橋,他看到橋下有水流過,雖然水流不大,卻積窪甚多,無法通行,兩邊更有密實的蒲草。
“怎麽停下了。”張松濤也站定身體,舉目凝視著前方的隊伍。
原來不知什麽原因,前面的隊伍突然停止了前行腳步,而且那支一直整齊而有序的隊伍,此時卻有些稍顯雜亂。
“難道有什麽問題?”張松濤有些焦慮的向自己發問。
現在他的前面約五十步外是一支三百多人的流民隊伍,而再前面一百多步則是那支有大車和騎士的鏢隊。
因此,在張松濤的所站的位置上,根本看不到前方的出現了何種情狀。
張松濤站直身子,有些焦急的極力遠眺著前方,他隱約看到在車隊的前面不遠處似乎有股煙塵飄起。
“看那煙塵,好似有大隊人馬過來。”張松濤心下暗自思量著。
為了能看清楚前面的狀況,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追上那支流民隊伍後面挑扛著輜重的民壯們,就那麽無害的站在那群民壯的隊伍之中。
“看前面似乎冒起好大煙塵,別是遇到流賊了?”一個挑著沉重擔子的青年壯漢自顧自的問他身旁另一個扛著沉重包裹的中年男子。
“甭管那麽多,萬事自有楊大相公處置,俺們隻要聽盛大管隊的吩咐就是了。”中年男子頭也不回,目光仍然盯著前方,口中卻堅定的回答著。
張松濤此時才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這流民隊伍的頭領是楊相公,而且這支隊伍裡的人對楊相公都很是信服,甚至是崇拜。
同時他也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前方確是湧起一股極大的煙塵,可這官道之上怎會忽然湧起這麽大的一股煙塵,那應該是大隊騎兵奔騰才能帶起來的。
“看那相公年歲也不是很大,卻能把這麽個臨時拚湊的流民隊伍帶得如此有規整,遇危而不亂,真是不簡單。”在張松濤心中那楊相公已經不只是這支隊伍的頭領,更是他心中的一個領袖,一個讓他很是佩服的人。
畢竟張松濤也是讀過書的,對於人和事物還是有見解的,在他眼中看來,這楊相公肯定不簡單,絕不是那種隻曉得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文弱書生,
看樣子應該是值得他追隨,甚至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追隨的人物。 …………
然而,此時的情勢卻不容許張松濤想得更多。
因為他看到前面那支擁有三十多名騎士,十多名步卒的車隊也停下來,而且還顯得有些驚慌。
張松濤不由得開始仔細的觀察著周遭的地形,他看得出官道的北面遠處是黃河,而且臨近官道的地方也有眾多沼澤與湖蕩,不利於隊伍展開或逃逸。
後面不遠就是他們剛剛走過的那座石橋,他知道那橋下有水流過,積窪甚多,無法通行,兩邊更有密實的蒲草,敵人不可能繞到那面進攻,但是如果從原路逃跑,卻也會被敵人的騎士輕松追上。
官道的南面是大片的雜草,有若草原一般,這面無遮無攔,到是與東面都需要重點防范,不過若是自己從這面逃跑,雖然迎著敵人前進的方向,卻也是有機會借助雜草藏身,更容易逃脫。
張松濤如此看法和想法,到不是他在打退堂鼓,已經準備逃跑了。
而是他近兩年的流亡生活養成的習慣,每次遇到事情,他都第一時間想好一切應對之法,尤其是逃跑的方法和路線,所以每次他都能活下來。
畢竟張松濤是讀過書的人,而且還酷愛讀兵書戰策,對周遭地形的看法很有一番道理。
同時他也熟知“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和“未言勝,先預敗”的道理,隻有把可能和不可能的事都想到,對勝和敗、好與壞都做好預謀,才能最大程度獲取勝利和最小限度避免失敗。
“流賊隻有一小部分是核心,隻要抓住擊潰之,余者也定必潰散。”張松濤想到這裡,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沉木棒。
“大家夥,抓緊往前走,去前面會齊嘍。”一個瞎了左眼的壯漢大聲吩咐著。
張松濤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瞎眼的壯漢,暗自猜想他就應該是那民壯挑夫口中的盛大管隊了,那瞎眼壯漢膚色略黑,卻很是精悍,張松濤暗自猜測他那左眼應是此前某次戰鬥時的收獲。
張松濤靜靜的跟著隊伍繼續向前走, 大約走到前面車隊的位置停了下來。
“看樣子少不了一場惡仗。”還是那個多嘴的青年自言自語。
“怕個球球,待會兒我們聽盛管隊吩咐便是。隻要楊大相公在,流賊有啥子可怕的。”他前面一個挑夫回頭說道。
“能個球,都少說兩句,有力氣給我留著,一會砍殺幾個賊人。”還是那個瞎了左眼的壯漢對著這邊大聲說道,說完他便向楊相公那邊走去。
張松濤看到楊河相公正同哪夥鏢師在一起商議著,他直到這時才看清那些大車上插著的是狼牙鏢旗,上書一個大大的“錢”字。
過了一會,那瞎了眼左眼的壯漢走回到挑夫隊這邊大聲吩咐道:“大家夥,都把家夥什挑到那邊廂去。”,說著他指了指官道的北面,此時張松濤已經可以斷定這個瞎眼壯漢就是那盛大管隊。
張松濤跟著隊伍一起走到了官道的北面,這個位置正是前面車隊的側後方,那隊鏢師們此時已用馬車圍了個半圓,正護住這個位置的東面和南面,看來他們也認為主要威脅應是官道正面和南側。
“真是好布置,這夥鏢師不簡單啊。”張松濤暗歎著。
“老弱留下看守家夥什,護著女人和孩子,青壯都跟我到前面去。”張松濤來不急細看周遭布置,就聽到盛大管隊過來如是吩咐,盛大管隊說完就領著眾人走向了楊相公所在的方向。
張松濤也跟在青壯挑夫們身後走了過去。
他穩穩在站在青壯挑夫們身邊,握緊了那根粗木棒,堅定的目光望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