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條破損的馬路邊,昏黃的路燈映照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好像曾經來過這裡。
在我的前方,亦即是馬路的盡頭,有一棟農村常見的兩層小樓房。
樓房看起來很古老,外牆上斑斑駁駁全是乾枯的苔蘚。
一個光頭女人,牽著一個看來只有五六歲的小孩兒,背對著我,站在樓房大門前。
大門上方裝著一盞小燈泡,同樣昏暗的光線,灑落在那女人跟那小孩兒身上。
那小孩身上,穿著絲綢睡衣。可那女人身上,卻隻披著一塊薄紗。
半透明的紗料,隱隱約約暴露出女子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段。
我的眼光,自然而然,被那女子無比性感而誘人的背影,緊緊吸引。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裡有著一種強烈的恐懼,恐懼到讓我想轉身逃走,但腳下卻挪動不了。
直到那女人推開樓房大門,以一種很奇怪的方式,牽著小孩兒並肩擠進了門洞裡。
之後她回過身來準備關門,我才突然明白,我怕的到底是什麽。
那個女人沒長眼睛!
昏暗的燈光,投射在那女人轉回來的臉蛋上,確確實實,她沒長眼睛。
在該長眼睛的地方,連個眼窩都沒有。
我張開嘴,卻叫不出聲,只能感覺渾身顫抖,同時我的牙齒,也在上下打戰。
我看著那女人關上房門,不由自主,走到了那扇房門跟前。
那是一扇木門,看起來非常老舊。
我伸出手,想推開房門,可是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使我渾身根本沒有半點力氣。
在我的潛意識裡,好像知道一旦推開了這扇房門,我就再也走不出來。
然而,另外還有一種意識,卻在催促著我推開房門。
並不是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強逼著我,雖然那種力量確實存在,我之所以會走近房門,並且抬起我的手,就是被那種力量所控制。
但,在我自己的潛意識裡,跟強烈的恐懼同時存在的,好像還有另外一個念頭。
那個念頭一直在提醒我,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要推開房門進去看看。
所以我掙扎了很久,最終,必須進去的念頭佔了上風,我的手開始發力,慢慢慢慢,那扇房門被我推開。
門裡黑乎乎的,沒有開燈。
我看著眼前一條狹長的通道,有一種想要重新關上房門,趕緊轉身逃跑的衝動。
可是我已經無法逃跑,那種難以抗拒的無形力量,推著我邁步向前,走進了通道。
房門在我身後無聲無息悄然合攏,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我摸摸索索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忽然感覺眼前一亮——
不!不能說眼前一亮,我只能說眼前的黑暗,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很像濃稠的大霧。
然而再濃的大霧,起碼可以看到自己身周數尺,但如今,那白茫茫的顏色,一直抵近到我的眼睫。
甚至於我抬起手來,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點影子。
回頭看,同樣是白乎乎的一片,之前那個黑乎乎的通道,早已經沒有了影蹤。
我心裡好慌,也好怕,情不自禁,我叫了出來。
“有人嗎?我在哪兒?”
沒有人回應我,周圍死寂得令人發毛。
我更慌了,更怕了,只能在那白茫茫之中,摸摸索索往前走。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反正四顧都是白茫茫的。
我想哭,隨即告訴我自己,我是男人,不該哭。
可我根本已經沒有力氣再往前走,只能蹲下身來,用手抱住頭,並且閉上了眼睛。眼淚終於還是悄悄悄悄,溢出了我的眼眶。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感覺自己躺在了床上,並且坐起身來,掀被下床。
房間裡的燈本來就沒關,我一眼看見黑狗蜷臥在門口,好像也已睡著。
我走向黑狗,腳下悄無生息。
但是黑狗還是被驚醒過來,一跳起身,忽然衝著我,開始“汪汪汪汪”使勁叫喚。
很沒來由的,我心中生出一股邪惡之念,我想伸手掐死這條黑狗。
我當真伸出手去,撲向那條黑狗。
我甚至齜牙咧嘴,只要黑狗敢撲上來咬我,我一定會先咬死它。
黑狗好像被我嚇怕了,一邊“汪汪”叫,一邊左躲右閃。
堂屋裡的燈也沒關,我感覺冷風拂面,一回頭,看見後門莫名其妙從外向裡被人推開。
黑狗“嗚”地一叫,從後門躥了出去。
我怒氣勃發,也從後門追出。
我心中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將打開房門的這個人活活掐死。
然而眼前一片黑暗,黑狗早就沒了影蹤。
我返身進屋,大步走到1號房門口。
我用手很大力地推開房門,直撲到床鋪跟前, 雙手成虎爪之形,隨時準備掐斷人的脖子。
可惜床上沒人。
所以我返身出門,又進了3號房門,同樣伸著手撲到床鋪跟前。
床上同樣沒人。
我又轉身衝向張大爺自己住的那間房門,心中唯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我今天都要掐斷一個人的脖子。
張大爺的房門上虛掛著鐵鎖,我煩躁地伸手一拉。
我感覺自己好大的力氣,這一拉,居然將鎖扣都拉得有些扭曲變形。
我將拉下來的鐵鎖隨手往地上一丟,推開房門闖進去。
同樣的,床上沒人。
我在張大爺的房間站了一會兒,靜靜等著滿腹的怒火消散。
之後我從張大爺房間裡退出來,重新關上房門,並且找到鐵鎖掛上。
再走過去將1號房門3號房門關好,之後回到2號房,上床躺下,蓋上被子,並且重新閉上眼睛睡覺。
幾乎在那同一時間,我從地上跳起身來。
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依舊被困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方才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然後我聽見有一種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從那白茫茫的一片中隱隱傳出,好像是在誘惑我,趕緊去到某一個地方。
可是我不敢去。
我好像很明白,一旦我去了那個地方,我就當真身墮地獄,萬劫不複了。
我掙扎著,對抗著那種誘惑。
強烈的恐懼,令我聲嘶力竭叫出口來:“救命!放我出去!”
(請看第030章《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