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瀕死

　　許久之後。

　　湖岸邊，幾頭中級魔獸終於戰戰兢兢的爬了起來，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雖然不致命，但也是舉動困難。

　　“老板……”親眼看著人身被女賊帶走，疾風雕小心的看著漂在湖裡的蟒身，低聲呼喚。

　　喚了幾聲，蟒身突然睜開眼睛，翻動身子爬上岸，直奔裂雲豹的屍首。

　　一番艱難的啃咬之後，他終於咬碎了裂雲豹的腦袋，從紅白混雜的腦漿裡掏出了一顆差不多有核桃大小的深青**核。

　　舌頭卷住，他一把將頭伸到湖水裡，涮洗一下，又回到了湖心島，一甩尾巴，將斷掉的湖心樹枝乾掃落湖中，盤起身子。

　　疾風雕看著蕭湛掏出獵雲豹魔核的時候，眼睛都亮了起來，但下一刻，看著他把魔核收了起來，頓時有些急了，喊道:“老板！那這可是風系魔核！”

　　蕭戰瞥了它一眼，說道:“把周圍收拾乾淨，等我醒過來。”

　　說著閉上眼睛。

　　疾風雕眼巴巴看著蕭湛，又不敢打擾他，隻好跟幾個同伴互相對視。

　　光明雌虎已經開始凝聚光明魔法，治療身邊奄奄一息的虎仔高爾夫了——就在剛才的威壓之下，虎崽受了非常嚴重的傷，比那些被壓得屎尿齊流七孔冒血的狼崽子和猛禽差不到哪裡去。

　　岩甲熊和炎狼王默默地站起身來。一個開始施展土系魔法，江湖岸邊的土地翻卷起來，填埋所有的雜物，斷裂的樹木、破碎的樹屋、滿地的青草，都被埋進了泥土之中，看不出一點痕跡。另一個卻走向自己的族群，原本已經繁衍到了五十多之的狼崽子，一下子就死掉了二十多頭，而且還都是一些剛出生不到半年的幼崽。

　　疾風雕看看自己一眾手下，突然感覺一股說不出的悲傷彌漫在心底——生活在綠海森林裡，在不斷地捕食與被捕食，審判與被審判的生活中，他高興過、興奮過、激動過、恐懼過，也絕望過，但從未感受到“悲傷”這樣奇怪的情緒。這些低級魔獸級別的猛禽，都是他通過強製手段收服過來的，對它來說，它們的死活，根本就不重要，既是老板不需要自己去收服，它們也會遭受同樣的遭遇，甚至有時候，他自己都不介意吃一隻來解決饑餓，它們的生命，是完全不值得在乎的，但現在，看著它們死的死、傷的傷，掙扎著想站起來的時候，它感到了悲傷。

　　它轉頭看去，看見了炎狼王和雌虎萊拉眼裡也有同樣的悲傷。

　　那是對同類、對手下、對孩子的憐惜和關心。

　　一時之間，它弄不明白這種奇怪的感情，心底的難受超越了肉體的傷勢，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時候，湖心島上的蕭湛蟒身睜開了眼睛，說了一句:“烏金斯，派幾個沒有受傷的手下跟著那個女人，不要被她發現，嗯……保護她。”

　　疾風雕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答應，蕭湛又說:“這段時間搜集到的魔核，都拿來給它們療傷，溫斯特那邊，送一些獸皮就可以了。”

　　“哦，是，老板！”疾風雕趕緊應答。但是蕭湛已經閉上了眼睛。

　　森林另一邊，女盜賊莫妮卡背著蕭湛的人身，艱難地行進在密林裡。

　　她那身寬袍大袖的鬥篷已經在跌落地面的時候刮破了，露出裡面那件款式暴露的“幽暗玫瑰”皮甲，鬥篷的一部分還被她撕成布條，纏住蕭湛胸口的傷口。

　　蕭湛緊閉著雙眼，臉色鐵青，似乎連呼吸都快要消失了，

在莫妮卡的背上不斷地顛簸著，胸口慢慢地有暗紅色的血液伸出來，染紅了一大片布條。　　莫妮卡感受到蕭湛的生機似乎在慢慢消失，趕忙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躲了進去。

　　她小心地把蕭湛平放在地上，卻見他的臉色慘白，白得嚇人，簡直就像是在“莫裡埃魔法道具店”裡見過的那種新式煉金白紙。他的嘴唇也是一片烏青，青的發紫，就像是塗了搗碎的豬玀獸肝髒一樣。而他的呼吸，幾乎已經感覺不到了，身體也在漸漸失去溫度。

　　這一切都表明，他的生命快要終結了。

　　莫妮卡越看越心急，卻毫無辦法。

　　突然，她似乎醒悟過來，趕忙從貼身的腰袋裡掏出一隻瓷瓶，解開蕭湛胸口的布條，從瓷瓶裡倒出一些泛黃的白色粉末。胸口傷疤裡的血液一遇到白色粉末，馬上就凝固起來，不再流出。

　　看著傷口處理的差不多，莫妮卡再次將傷口包扎起來，這才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她突然意識到這裡是綠海森林中部，聳然一驚，趕緊鑽出洞去，找來一大捆樹枝將狹小的洞口封住，又拔出腰間的武器，挖了一大捧土將大半個洞口封起來，隻留下一個人頭大小的出氣孔。

　　這山洞其實也不大，就跟蕭湛前世的衛生間差不多大小。

　　蕭湛躺在地上，留給莫妮卡的空間就十分狹窄了，基本上，就剩下一個躺下來能翻半個身的一點地方。

　　莫妮卡看著蕭湛臉色好了一點點，呼吸也變得清晰了很多，才放下心來，卻不敢再出去了。

　　這會兒，還僅僅是上午。

　　昨天，她還在跟蹤那群來森林裡試煉的魔法學員，遠遠地墜在大部隊後面，生怕被裡面的中級法師和神殿武士們發現，下午的時候，卻莫名其妙的被一群猛禽窮追不舍，一夜逃跑，最後力竭被抓，卻被帶到綠海森林中層。

　　如果說這點經歷算得上離奇的話，接下來的遭遇，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奇遇！

　　抓住自己的巨鷹在即將落地的時候被一股莫名其妙的衝擊震暈，自己跟著從天空中墜墜落，最終卻毫發無傷的壓在巨鷹身上，躲過一劫，沒被摔死。

　　如果故事隻到這裡，也許就沒有多少可吹噓的了。

　　但在落地之後，她還遇到了今生幾乎不可再遇到的奇遇。

　　強大的魔獸，在離她墜落地點的不遠的地方拚鬥，戰鬥的震動橫掃密林，她感受到了來自強大魔獸的威壓和魔力波動，那種波動即使隔著近千米的距離也會讓人渾身發顫，心跳驟停！

　　可就在激烈的搏殺過後，森林恢復平靜，魔獸的氣息消失無蹤時，她的膽子就莫名其妙的大了起來——或許，強大的魔獸已經同歸於盡了，那麽他們的遺骸，是不是能成為我的戰利品呢?——這個瘋狂的念頭一旦出現，就完全佔據了她的大腦。

　　然後，她就像那些吟遊詩人口中的傳奇傭兵、冒險之王一般，悄悄地潛向那片發生了烈搏鬥的森林。

　　林地中間有一片湖，這是她對那裡唯一的印象。

　　來到湖邊附近的時候，她被滿地支離破碎的樹木和土地驚呆了，同時也看到了躺著趴著生死不知的魔獸們。

　　她看見好幾頭強大的、還沒有斷氣的魔獸，還有幾十頭形狀淒慘的魔獸。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發達了！

　　這麽多的強大魔獸火並而死，自己光是魔核都很能收獲多少?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刻，她看到了躺在樹叢裡的蕭湛。

　　或者說，她看到了自己的進入森林的目標人物——魔法師肖恩。

　　“他怎麽在這裡?難道也是被巨鷹抓來的?”這是她當時的第一個念頭，隨後，她才想到，“傷得這麽重，不會是死了吧?”

　　就在這時，湖岸邊的魔獸動了一下。

　　“魔獸還沒死！”她嚇了一跳，趕緊躲進樹叢。

　　這時候，她看到肖恩嘴裡溢出白沫，腦袋艱難地動了一下。

　　他看見了她。

　　他的眼神裡，帶著驚訝，和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她隻覺得腦子一熱，就衝了出去，帶著他，逃離了現場。

　　而這時候，幾頭中級魔獸才慢慢的站起身來。

　　思緒回到小山洞裡，莫妮卡看著生機微弱的蕭湛，神色複雜。

　　“你不殺我?哼，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她忽然有些得意地想。

　　隨後，她感到一陣無法抵抗的疲倦，慢慢的坐下來，靠著洞壁，合上了眼皮。

　　就在此時，蕭湛睜開了眼睛。

　　其實在莫妮卡挖土堵住洞口的時候，他的意識就已經回到了這副身體之內，但一直沒有睜眼，也沒有動彈。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做不到。

　　因為，這具身體，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盡管有著接近蟒身的強橫肉體，還有當初使用分身之術之後轉移到其中的陰陽魚清涼氣團，但這一切，都在和裂雲豹進行腦海意識爭鬥的時候，就消耗殆盡了。

　　現在，這具身體之中，除了來自異界地球的靈魂和腦海裡那些文字之外，幾乎就沒剩下什麽了。

　　肉體強度，恢復到了當初剛剛佔據肖恩屍體時的程度，基本上就是一個瘦弱的人類少年。

　　太極圖完全消散，包括修行《蒼蛇化龍術》三年多積攢起來的月光精華和轉化的魔力，加上湖心島上灰白色護罩破碎時化成的純粹能量，全部，耗盡了。

　　就連混入人類社會，進入聖青學院學習魔法之後的積累的一點點水木雙系魔力，都沒有剩下。

　　涓滴不剩。

　　人去樓空。

　　這就是蕭湛這副身體的現狀。

　　這樣的狀態下，胸口被裂雲豹的風刃劃出來的傷口，被拋飛出去時撞到殘枝斷木和地面時受到的震蕩，完全足以要了蕭湛的命。

　　說簡單點，這具身體處在瀕死狀態。

　　相比之下，湖心島上的蟒身，其實要好得多。

　　但蕭湛還不想放棄這副身體。

　　胸口的傷口已經痛到麻木，蕭湛還能堅持，同時，他也能感覺到，莫妮卡灑在傷口上的藥粉，很有些用處。

　　但這，還遠遠不夠。

　　好在，裂雲豹已經死了。

　　高級魔獸巡視森林中層這樣的事情，很久很久才會發生一次，根據幾個中級魔獸的手下的記憶，這樣的事情，起碼是七八年一次。

　　危機已經過去，只要活下來，再渺小的希望，也阻擋不了自己。

　　“烏金斯，”他閉上眼睛，吩咐道，“派手下送點食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