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原來的主人是誰,這個院子是怎麽從他的手裡被奪去的?”
“回大人,這個院子已經不知道經過多少人之手,在胡當之前,這個院子的主人是蘇松奇,被胡當定了個通匪之罪,鎖拿下獄,這個院子就歸胡當所有。王振死後,胡當下獄,蘇家的人當盡了家產,才把蘇松奇贖出來,從此,蘇家敗落,在城裡做小生意維生。”
真是一家不幸的人,承宣生出惻隱之心,同時,他也不想因為這處宅院而再次遇到朝臣們的彈劾,雖然他不是直接從蘇家手裡搶過來的,畢竟,胡當取之不當,如果自己就這麽住下來,與胡當的行為根本沒有區別。
“你去把蘇松奇找來。”
“遵令。”對於承宣的指令,袁彬從無質疑。
院子是三進之所,中間是天井,東西有不少房舍,足夠一個大家族居住。
地上,青石板、青磚都已經長出綠苔,不過,仍然十分齊整。屋子以石磚為基,以杉木建造,屋頂為琉璃瓦,屋簷上的雕刻十分精致,有多處大小假山,一道道溪水從後院的池塘裡引出來。
院子裡的花草已經枯敗,野草瘋長,整個院子顯得陰氣森森,讓人不寒而栗。
雖然已經閑置了不少日子,由於用材十分考究,還沒有腐壞的情況,略微加以修正,打掃清洗,就可以住人了。
逛了一大圈,對於這個宅院,承宣十分滿意,回頭看了一眼大憨,發現他的眼睛瞪得大大了,顯然,他是沒見過如此豪華的住宅了。
“乖乖,還有這麽好的住處,真會享福啊。”
“大人”,袁彬帶著一個人跑了過來,一身青衣布衫,不少地方已經破損,整個人面色蒼白,很瘦,承宣感覺胡當真是造孽。
蘇松奇哆嗦著,撲通跪下,“草民蘇松奇,給指揮同知大人叩頭。”
“起來吧。”
“草民多謝大人。”蘇松奇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他對官府的懼怕仍然未消。
“這處宅院是你的?”
蘇松奇張了張嘴,不知道眼前的這一位是什麽路數,錦衣衛的名聲實在不好,當年,把他定罪入獄,正是錦衣衛乾的,那慘景,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承宣知道他被錦衣衛折騰慘了,微微一笑,“別怕,胡當已經早死在獄裡了,你的遭遇,本官也已經了解,當年,胡當搶走了你的房產,他死了,這處房產仍然屬於你的,本官想買下,你開個價。”
蘇松奇楞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然還有這麽好的事情嗎?簡直就是橫來之福啊,不過,他又想起錦衣衛的種種惡行,感覺害怕,跟錦衣衛要錢,就跟從老虎嘴裡掏食一樣,純粹找死。
蘇松奇哆嗦著向承宣拜了拜,“草民不敢,草民願意把這宅子送給大人。”
“哎,這是你的宅宅,本官豈能白要。”
說著,看了一眼袁彬,袁彬機靈,知道承宣不好意思開價,笑著對蘇松奇說,“二萬兩銀子,如何?”
真給銀子啊,這宅子何止二萬兩,再加一倍也不止,可他不怕開口啊,二萬,就二萬吧,完全是白得的,蘇松奇撲通又跪下來,“草民感謝大人的再造之恩,草民願意以二萬兩銀子把房子賣給大人,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聲音中帶著哭腔,“不過,大人,房契並不在草民手裡。”
“無妨,這事由本官出面,到時候,你只需在房契上簽字就可以了。”
“大人的厚恩,草民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
把住的地方落定了,承宣籲了口氣,這是他第一份產業,是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從京城到榆林堡,再到草原,又回到京城,兜了一個大圈子,終於來到了南京城,也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宅院,現在,這個宅院還缺少一個女主人,會是誰呢?
承宣的傷口基本上已經愈合,在院子裡逛了好一會,仍然感覺有些隱隱作痛,想起了黃娟這個小娘們就生氣,抓住她的時候,真應該狠狠的打她幾板子出出氣。
又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乾的荒唐事,太和殿裡一定鬧翻了,真不知道朱祁鈺現在怎麽樣了,他能頂得住嗎?
在承宣擔心朱祁鈺的時候,朱祁鈺正躲在禦書房裡大罵,“承宣,你小子死哪去了,怎麽還沒有消息,朕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這幾天,朱祁鈺的脾氣很不好,太監和宮女們都躲得遠遠的, 只有他還敢就近服侍。
“皇上,大臣們在太和殿裡都守了四五天了,總得想個法子才好啊。”朱祁鈺打小讀書的時候,他就伺候在身邊,二個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加上他不貪權、不貪財,朱祁鈺對他信任之極。
“你給朕拿個主意?”
“老奴不敢。”對於朱祁鈺躲在禦書房的行為,成敬也很奇怪。
“皇上,不好啦。”一個小太監闖了進來。
“你這麽大呼小叫的,不要命啦。”成敬趕忙攔住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大臣們瘋了,都奔這裡來了。”小太監急的滿頭是汗,“錦衣衛怎麽攔也攔不住,陳循陳大人帶頭,誰也不敢真的動手。”
“全是一群飯桶。”朱祁鈺大怒。
“快把門關上,別讓他們驚了駕。”成敬吩咐道。
陳循、高谷、商輅走在最前面,眾志成城,身邊,跟著大批朝臣,有的大臣走路都顫顫巍巍,全然不顧炎炎熱日。
天空,一片碧藍,沒有一絲雲彩,也沒有一絲絲的風,世界似乎熱的停滯了,吵囔了好幾天,大家都吵累了,嗓子也啞了,全然沒有結果,所有人都靜靜的跪在禦書房前面,誰也不說話。
這才是最讓朱祁鈺膽寒的,不怕他們哭,不怕他們鬧,就怕他們一聲不吭。
朱祁鎮還好好的活在草原上,朱祁鈺是這些人扶上皇位的,也能把他再踢下去,把朱祁鎮再扶上來。他已經答應了承宣,絕對保密,從土木堡之變,到承宣被抓,擺明了是有內奸在搞鬼,在戰報送來之前,消息都不能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