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端月從睡夢之中驚醒過來,她不知不覺中身上已是出了一陣冷汗。待到清醒過來之後,打量四周不見翠果的身影。 還以為睡了很長時間呢……她嚇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下意識的低下頭來,檢查有沒有個大窟窿,那一劍真是極其的真實,端月都感受到劍揮來揚起的風撲到臉上。
翠果端著冒著熱氣的湯圓走了進來,見著端月額上粘著好些許的汗珠,關心的問道。“郡主這是怎麽了?寒冬臘月的,怎麽會出一頭的汗。”她將湯圓放到端月的面前,隻覺一陣妖風吹來瑟瑟發抖,罵罵咧咧的把窗子給關上了。
哦,那劍氣原來是窗外的風啊。
端月扒拉了一下碗裡的圓潤飽滿的湯圓,被那噩夢一下,陡然沒了胃口。她悵然若失的看著翠果,面色煞白。“我剛剛夢魘了,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
“多半是郡主累著了,待會兒睡前我取盆熱水來給郡主泡泡腳,會舒服多的。”翠果答道,她指了指那碗桂花小湯圓,催促道。“郡主快吃吧,冷了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端月看著碗裡約莫八九個小圓子,喉頭髮緊,胃口全無。可是感受到了翠果的善心,她還是微笑,勉強著自己吞下去了幾枚。牙齒咬破白嫩的表皮,細膩的黑芝麻餡就肆意的亂竄,填滿了整張嘴。
平日裡這麽一碗湯圓,端月能一口氣吃個底朝天,連裡頭的糖水都不帶落下的喝個精光,可是今日吃了四枚就痛苦的推開,搖搖頭。她略帶歉意的對著翠果解釋道。“不是不好吃,只不過剛剛被嚇的沒胃口了。”
翠果微微含笑,柔聲道。“沒事,若是強撐著吃下去,對身子也不好。不過奴婢覺得可惜了,正好我也肚裡空空,不如賞給我吧?”
見她開口請求了,端月也就點頭應允了。
翠果見她面色不好,心中也是十分的擔憂。她靈光一閃,匆匆的跑出門外,又不過一小會兒就回來了。她平複了一下喘氣,把手上拿著的一個紅色木盒交給了端月。“這是前段時間各家送來的賀禮,我記得不知誰有送來安生香,今日可就能派上用場了。”
端月打開木盒,撲面而來的是清幽雅致的梅花香氣,伴隨著還有其他略有甜膩的氣息,端月不擅長識香,隻聞得出其中的一兩味來,不過聞著覺得十分的舒心,酸脹腫痛的太陽穴都緩和了不少。
翠果見她面容舒緩了下來,心裡暗喜:本以為這東西是要丟在庫房裡發霉發爛的,卻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見端月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她就連忙把香點了起來。
點燃後的香,味道不會愈加濃烈,依舊是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味道。翠果靜靜的把那一晚湯圓吃完之後,飽的滿意的打了個嗝,隨後就下去給端月準備泡腳水。
端月嗅著梅花的冷香,心思還在剛剛那個夢裡。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哥哥會殺自己。
天色一點一點漸暗了下去。端月洗漱完躺在床上,暖爐和安神香都點著,屋內十分的舒服。
“把蠟燭吹滅吧,你也下去歇息。”端月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翠果得到命令之後,“呼”的一聲吹滅了蠟燭,屋內一下子就漆黑一片。借著地上暖爐裡濺出來的的點點星火,翠果躡手躡腳的走出屋去,將門關的嚴嚴實實的,生怕進了一點的風。
聽著爐內“劈裡啪啦”的聲響,端月閉上了辛苦一天的雙眸。但是一閉上眼,腦內就是那可怕的畫面,嚇得她心肝一顫,
怎麽都覺的不安。輾轉反側了半個時辰之後,屋內一聲“唉——”的長歎,端月懊惱的坐起身來。 昨日已經失眠難睡了,結果今日還是睡不踏實。她憤怒的撲騰了一下自己在被窩裡的雙腿,敲得床板砰砰砰的響。這才發現,是真的睡不著覺。
她憤憤的盯著床前略微發光的安神香,銀牙咬的咯咯作響。什麽安神香!一點用都沒有!
端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色,還有暖爐裡淺淺的橙紅暖光,翻身下了床來。余光瞥到窗戶紙上忽閃忽閃的陰影,她好奇的打開窗子,漫天的大雪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落下,慕容府的植被上已經有了指甲蓋厚的積雪。月光照在雪上,一掃黑夜的混沌,天地之間敞亮的一清二楚。
她穿上了一身厚重的衣服,還不忘披上了鬥篷。想著既然睡不著,那不如去外面走走。
腳踩在積雪之上,發出“吱吱”的聲音。端月抬起頭來,任由著雪花落到臉上,撲到發間,纖長的眉毛之上都是晶瑩閃亮的小細珠。她不由的想起了在郴州之時,那一場差點要了兄妹二人的那場大雪,杪春說那是長安的初雪。
端月想到杪春那曼妙的身影,心裡一陣的苦澀。
快一個月的朝夕相處,端月怎麽都不會忘卻杪春的面容。那日離別之時,說好了回常去探望她,可是長安到郴州舟車勞頓不說,慕容叔父又不許自己孤身出門。端月對杪春的思念真是與日俱增。
她耳畔聽見了一陣一陣輕微的啜泣聲,辨不出是男是女,只是低聲嗚咽。端月由此收回了自己惆悵的思緒,她的注意力被此人吸引了過去。循著聲響,一步一步的靠近。
端月猜,是慕容府的下人受了委屈在這兒哭吧?
聲音隨著腳步的逼近越來越清晰,走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來是個男子的聲音。端月嗤之以鼻的皺了皺眉頭,要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人還哭的那麽大聲,也不知道是誰人?
聲音是從花園角落裡一塊太湖石後發出的,端月晃了晃腦袋,把頭頂的雪都抖落。她毫無懼色的就繞過太湖石,往哭泣之人那走去。本是不屑的面容,可是見到那靠在太湖石上,嚎啕大哭之人竟然是徐霞初!
也不知道他呆在這兒是多久了,身子上都有薄薄的積雪,若是再待一會兒,定要和雪融為一起了。他腳邊胡亂的滾著五六七八壇的酒壇,面頰之上不自然的紅暈,便知道喝的早就失去意識了。更加奇怪的是,他的臉上手上都有紫青的淤青,身上穿著的棉衣也傷痕累累的。
端月好奇的蹲下身子來,徐霞初突然的坐起身子,半睜著雙眼打量起她來。
“是你啊?”說話的時候舌頭已經大的要仔細的聽,才明白他在說什麽。開口時一陣難聞的酒臭味撲面而來,衝的端月連忙站起身來後退幾步。
她皺著眉頭捏住自己的鼻子,對著地上醉成一灘爛泥的徐霞初問道。“大晚上的,是你在哭嗎?”
他倒是坦然的點點頭,臉上露出迷離的笑容,下一秒立馬就變臉像是個孩童一樣大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含糊的大喊“靈瑣”二字,聽起來像是個人名,而且還是女子的名字。端月心如明鏡的明白了,原來徐霞初是為情所困啊。
“靈瑣……?是你喜歡的姑娘嗎?”
他慘笑一下,眼眶的淚水如同瀑布一般,止不住的就往下掉。“是啊,靈瑣是我最喜愛的姑娘,她那麽好看……”他的雙眼漸微迷離了起來,酒的麻痹是他在幻境之中看見了那個鍾情之人。
徐霞初哭的是越發的淒慘了,酒後的他話語也多了起來,沒等著端月問,他就一連串的吐露了出來。“靈瑣啊,你怎麽不等等我,嫁給別……別人了呢?”說著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毫無往日那樣少年模樣。
“靈瑣……靈瑣……”他哭哭啼啼的,毫無一點男子氣概。
原來是徐霞初喜歡的女子,要嫁給別人了啊。
端月見他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裡萌生了同情。她指著徐霞初臉上的傷問道。“那你這傷是哪兒來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傷,醉醺醺的一樂。“當然……當然是和那臭小子打的呀!哈哈哈哈!”徐霞初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看的端月心裡發毛。
“看你這樣子,肯定是打輸了吧。”
徐霞初一聽,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被戳中痛處的立馬狡辯了起來。“什麽叫做‘肯定’!”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端月生怕誤傷到自己,又往後退了一步。但是徐霞初沒有像端月所想一樣,而是掩面蹲了下來,有抽泣了。
“那個臭小子五大三粗的,我是真的打不過嗚嗚嗚嗚嗚”
平日裡慕容府的人都管徐霞初尊稱一句“徐副將”,端月還覺得他是多麽的厲害,能擔上副將一名,今日之見,隻覺得是看走眼了。他這幅頹廢的樣子,哪有將軍馳騁沙場的模樣,倒是極其像酒肆裡喝的爛醉的酒鬼。
端月歎了一口氣,她抱胸在前,一臉無奈的不知該怎麽處理倒在地上耍賴的徐霞初。若是任由著把他丟在這兒,怕是凍一晚上得出大問題。可是就他現在這個樣子,貿然的帶回自己那屋也不合適。
她瞅著徐霞初的傷,最後心裡還是一軟。端月瞥了一眼他,問道。“能自己走嗎?”
徐霞初估計是被天氣凍的,酒醒了一些。他對著端月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雖然還是東倒西歪的,但比一開始癱在那兒好些了。
“你這副樣子讓誰見著都不行,我們堂堂徐副將,這麽落魄,說出去丟的也是徐叔的臉面。”她開口就大罵徐霞初,邊說著邊走了起來。“還不快跟著我?”
此時的徐霞初大腦被酒精麻痹了,早就沒自己的想法。他聽著端月讓自己跟上,就傻樂著走在她身後,宛若一隻大型寵物一般。
端月做賊心虛的掃了一眼院子,翠果那屋已經是一片黑了,算算時間,這時候也是熟睡之中。 她拉過徐霞初就往自己屋子走去。屋內的暖爐一直沒有熄滅,跨入屋中宛若步入了春天一樣的溫暖,鬥篷上的雪瞬間化作水滴,一動就撒的地上鋪著的毯子濕了一大片。
她把蠟燭點燃,費勁的把徐霞初按在凳子上,不讓他亂動,自己又竄出屋內去找東西。還記得自己受傷時候的藥還有剩的。
待端月拿著幾個藥瓶回來時,徐霞初已經,暖洋洋的環境之中,趴在桌上睡著了,呼嚕聲也此起彼伏的。端月晃了晃牆角放著的暖壺,裡頭雖然還有些水,但是也就比屋外的雪暖一些。她瞥了一眼酣睡的徐霞初,心想反正都睡著了,水冷水暖的誰能感覺出來。
端月浸濕了帕子,雙手觸到銅盆裡的水,渾身一顫,抖得上牙和下牙都撞到了一起。她連忙一鼓作氣的擰乾帕子,胡亂的給徐霞初擦了一把臉,力道沒輕沒重的卻也沒把他弄醒。
睡著的徐霞初宛若一個木偶,隨意人擺弄。端月給他上過藥後,這小子卻像是知道了一樣,惺忪的睜開雙眼。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一句。“我要回去了。”說罷不由分說的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端月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這人是醒了還是沒醒?
她看著桌上凌亂的瓶子,還有地上濕噠噠的一片,辛苦了小半宿,結果一句感謝都沒撈著,端月氣鼓鼓的把門關上。如此一折騰,讓本來睡意全無的端月從新感受到了疲倦。
這一夜,她是一邊暗自咒罵徐霞初,一邊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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