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夷葭帶著紅姍擠在人流中走了一段路,很快便聽不清身後卓夷裕幾人的話音。 卓夷葭停下腳步,回頭踮起腳看了看,卓夷裕幾人已經離開了剛才停留的地方。暗自勾起了笑。
“走吧。”卓夷葭對著一旁的紅姍吩咐道。
“嗯。”
兩人出了湖畔叫了輛馬車往城北駛去。
卓夷葭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不做聲響,也不知在想什麽。
紅姍看著眯著眼養神的自家小姐,她知道現在她們去的是城北青茶居。有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麽,話都到嘴邊了硬是沒說出口。
半柱香的時間,馬車便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外面趕車的車夫掀開簾子。
紅姍上前撫著卓夷葭下了馬車,順手遞過銀子給車夫。
卓夷葭下了馬車,定定的站在青茶居的樓前。不知他們的戲唱完了沒。
“銀錢夠喝茶嗎?”卓夷葭回頭看著紅姍。
紅姍眼光一亮,搗蒜般的搖搖頭,她剛剛車上就想著怎麽跟小姐開口呢!要知道權貴家的子女出門最怕的就是沒錢,這臉上多沒光。
可是自家小姐的月奉本來就很少,雲姨娘走了又沒留下什麽銀錢。她今兒出門就帶了五兩銀子,剛給了車夫一兩,還剩四兩銀子。要喝這青茶居的茶,著實有些不夠。
卓夷葭順手取下頭上戴著的玉簪子遞給紅姍,“你把這個拿去當了,我就在這兒等你。快去快回。”這玉簪和帶著的耳墜子是去年祖母壽辰上賜給她的,放在平常的當鋪,也是金貴的玩意兒。
紅姍接過玉簪,歎了一口氣。轉身往城裡的當鋪跑去。
卓夷葭望著紅姍遠去的背影。她吩咐給青鈴的事辦的妥當了,便有賺錢的契機了。如今等著自己做的事很多,要是生生在這銀錢上出了難,就麻煩了。
事都要做。銀錢也不能少。
卓夷葭站在青茶居前等了半個時辰,終於見著紅姍拿了一個紅綢子繡的滿滿實實的荷包跑了過來。
“小姐…一共…一共換了四十六兩…銀錢,加上自個兒帶的…帶的四兩……不多不少…”紅姍手撐著膝蓋,弓著身子,氣喘籲籲的抬起右手比這五個手指揮了揮。
這趟可把她給累斷氣兒了!
“五十兩銀子夠定一個雅間嗎?”卓夷葭伸出手撫著紅姍的背順氣兒。
“該是夠了。來客樓那樣的大地方一個雅間也不過四十銀錢。”紅姍撐起身子,撫了撫喘著粗氣的胸口。
卓夷葭看著紅姍點點頭。然後走進青茶居,要了一見雅間。
走近雅間,卓夷葭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剛好正對著窗戶,看到青茶居後院的竹林。
卓夷葭拿起桌上的杯子,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清茶。
這處地方相比於東市的繁華和西市的喧囂,是嫻靜安然的。按理說身處這些地兒,心也是靜的。但是自卓夷葭進了雅間後,心就靜不下來。
卓夷葭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湘竹,一動不動。倒好的茶水放了桌上已經涼了,卻連小酌都未有過。
身後的紅姍靜靜的站在卓夷葭的身後。她性子不同於青鈴的好動,活潑。卻也是聰慧的,主子的心思不明了,但是主子的意思卻能琢磨透。
就像此時,她知道卓夷葭是在等人,等的誰,為何等。她都不知。但是她不問。
“你去青茶居門口等著,人到了就引上來。”卓夷葭看著窗外的湘竹。
“嗯。”紅姍退出了雅間。
酉末,天黑了下來,窗外的主子漸漸隱莫在暮色中。
青茶居的夥計進來掌了燈,昏黃的燈光映在屋子裡。本來一同隱在暮色中的卓夷葭又明亮了起來。因為窗戶開著的緣故火苗一閃閃,卓夷葭投在牆上的影子也閃爍著。
卓夷葭還是正對著窗戶坐著,像是看著窗外的湘竹,又像是透過湘竹看其他的。
桌上涼了的茶水也換了幾波。
“咯…吱…”身後的門發出緩緩的打開的聲音。
卓夷葭的背脊一僵,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心有些慌。
良久,身後響起了聲音,聲音低沉,卻有些微微顫音,“卓四小姐,不知今日找在下來所謂何事?”
“紅姍你先退下。”卓夷葭看著窗外的姿勢沒有動。
“是。”紅姍低聲說罷,退出了雅間,順手將門關上。
屋內一陣靜寂。
“樂莫樂兮新相知。”身後的男子低沉著聲音說著。
卓夷葭沒有回頭,眼神依舊望著窗外,微微側頭,似乎在想什麽。
“相知何如促膝歡。”
那年他已經去了戲院,她在宮裡結識了溫文爾雅的孫家大少爺。那時她以為孫家大少爺是喜愛她的。 滿心滿眼都是幸福。望著他便是骨醉。
她給他寫信,說她認識了一個美好的男子。她說,樂莫樂兮新相知。是啊,那時碧玉芳華,有什麽開心的事能比得上新相知呢?
他回信隻有一句,相知何如促膝歡。
那時她隻當是他叮囑她新相知也要多了解,日後要和孫家大少爺促膝歡才能安穩福祿。
“娥皇。”沉默了半餉,身後的男子低沉的聲音微顫。
卓夷葭緩緩回過頭,眼角早已濕潤。
“北涼哥哥。”卓夷葭啞著嗓子輕喚。
此時的北涼站在門口,一席長袍,傀俄若玉山。面上看著卓夷葭,眼裡有絲絲悲切,有驚喜,有悔恨,有欣慰……唯獨沒有,驚訝。
北涼緩緩走到卓夷葭面前,低頭看著卓夷葭幽深悲切的眼眸,坐到卓夷葭旁邊,緩緩伸出手,碰到卓夷葭的肩是微微頓了一下,而後還是將她攔在懷中。
卓夷葭將頭低埋在北涼的懷裡。不做聲響。
北涼輕撫著卓夷葭的微微顫動的背。
半餉,卓夷葭抬起頭,卻早已淚眼模糊。濕了他胸前一片衣襟。
卓夷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一張嘴又發現自己想說的太多。真要說又說不出來了。於是呆呆的看著北涼愣了一會兒,隻是勾起嘴角對著北涼笑了笑,又把頭埋回北涼懷裡。
窗外的夜已經深了,風也漸微。燭火不在搖擺,印在牆上的兩個人影也不在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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