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昭華》第14章 如夢
  就在家人相聚互相舔舐傷口的第二天,又有一樁禍事降臨了,雖然不是降在他們這一家身上,但是也與他們息息相關。  是張賡出了事,而這件事張昭華居然是知道的。

  洪武十五年,張賡代替父親押夏稅去歸德州的時候,恰逢州長五十五大壽,這位州長指使他和寧陵縣另外一位押送糧食的糧長科斂,攤派到各家各戶,給立了個名兒叫“口食錢”,收了錢的州長不久之後就調任外地去了,沒想十二年之後,這件事被與他有嫌隙的另一名官員察覺出端倪,然後捅了出來。

  這件事張昭華知之甚詳,她在糧長家窗戶外面聽了個一清二楚。她記得當時張賡說自己並沒有敢攤派,而是盤出去了一家鋪子,湊了八百貫交了上去,但是寧陵縣的那一位糧長,是攤派到轄地的。

  但是此案既然發了出來,這個州長的政敵要把他搞倒,誰還在乎張賡是否清白,張賡只是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罷了,他的長官既然已經定了罪,張賡就是申訴也不會有人查證了。

  張賡被衙役帶走之後,李氏就亡魂喪膽了。因為國朝用的是重典,在刑罰上是采取連坐制度的,張賡本來就是代父交糧,此時的糧長制度是世襲的,父親是糧長,兒子也會是糧長。張從叔的長子張繼在國子監,現在任職助教,自然不可能回去繼承糧長的位置;次子張賡理所當然可以代替行使糧長職責。

  所以張賡出事,糧長首當其衝也要問罪;那在國子監當助教的張繼自然也要被質疑,輕者趕出國子監,重者說不定也要入獄問罪。

  果然不過三兩天的時候,就有官差衙役上門,開始抄點張繼的宅院了。李氏不愧是南京大家族出身的女人,在張賡被捉走的那一天,就讓張昭華帶著王氏他們出去,另尋地方住——說是為免牽連。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又雲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張昭華算是知曉了,道理果然是顛撲不破的道理。她們自顧不暇,自己的禍事也沒有解決的辦法,更是幫不了別人的忙。

  南京五月正是梅子時節,陰雨連天,張昭華幾個奔波找尋暫時的住處,俱都生了病,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住宅——幸而有好心人提醒,說天禧寺有客舍可借住,專門救濟無家可歸之人,張昭華去問,果然如此,只需每日抄經書千字虔心供於佛前,便可抵借住之資。

  張昭華他們感恩戴德,有紙筆張昭華自然抄錄地快,一天千余字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她的字跡端正秀麗,謬處也很少,寺裡專門抄經的僧人看了也說很好。

  但是佛經並不能讓張昭華內心的火山平息,反而愈來愈有爆發的趨向——她每天要去應天府衙門跑兩趟,上午是詢問自己的案子,下午是打聽張賡的案子。因為府衙官吏是上下午輪值的,這些天跑下來,幾乎每個典吏都把她認熟了。

  張賡的案子判決很快下來,萬幸應天府辦案確實算得上公正,給他定的罪名是“脅從”,是上級逼迫脅從,而不是主動科斂攤派;首惡伏誅,脅從罪減二等,籍沒家產,判流放雲南。

  一想到糧長七八十歲的人了,去了雲南恐怕就回還不了,張昭華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代之。這也是她第一次發出了不甘的聲音,為什麽周王府可以隨意魚肉百姓,為什麽官大一級就可以逼迫手下人替他辦事,這一切的不公平,究竟是為什麽!

  終於有一日,她看到了中都皇覺寺編纂的新經一部,這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佛經,

而是對曾經在那裡出家過的皇上的歌功頌德的書。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不下十遍,她看到皇帝小時候,見了官吏為非作歹欺壓百姓,十分痛惡,當了皇帝之後就嚴格對待官吏,給他們最微薄的俸祿,給他們最少的假期,卻讓他們乾最重的活,帶著枷鎖審案子,一不留心就殺一批不合心意的,而且刑罰還特別殘酷,車裂,五馬分屍,剝皮填草,用這樣恐怖的酷刑每年處死數萬官員,殺雞宰羊一般大刀闊斧的處理官僚集團。  為什麽朱元璋能這樣——因為他處在權力的中心;他就是權力,有著合法合理名正言順的生殺大權,誰也不能反抗。

  同樣的,為什麽周王的二王子可以為非作歹肆意*因為他也在權力的階級中。人的社會是有階級的,而處在越上層的人,就越有對下層的生殺大權。

  她們如今過著這樣朝不保夕的生活,無非是因為身在最底層,沒有反抗的權力。所以說自古都要生男兒,生女的就沒有用處!有多少好男兒,被逼迫地沒有辦法了,自然發憤起來,最幸運的是有發憤的途徑——讀書的做官去了,習武的立功沙場去了,就像當今皇帝,扯了大旗直接造反了!搖身一變回來,就不再是底層的人家,不再被人剝削凌虐,而是反去剝削別人了。

  為人剝削和剝削別人,雖然後一條張昭華很不齒,但是讓她選的話,她自然毫不猶豫要選後一條。

  隻恨自己不是男兒!這一條在現代看不出來,在這個時候就是無法逾越的鴻溝天塹,讓張昭華仰天長歎,不能建功立業,不能殿選授官,不能有機會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

  “女檀越, 當心——”旁邊一個肥頭大耳的僧人提醒道:“你的經書要燒著了。”

  張昭華如夢初醒,低頭一看,書頁果然險些蹭上了燈燭的火苗。

  她在佛前又點了幾盞長明燈,那個僧人就笑眯眯地看著她,張昭華看他笑容,也勉強扯了一個笑出來。

  “笑得不好,”這僧人便道:“心中有憂愁,還是別笑了。”

  “大師明鑒。”張昭華道:“我憂心如焚,實不知前途如何,隻覺人生黯淡,雖在佛前,也不能靜下心來。”

  “是了是了,”這僧人呵呵一笑道:“來寺裡求神拜佛的,無一不是有所求,拜了之後便以為香花果供奉上,佛必能如自己所求,便歡歡喜喜去了。唯有女檀越,是拜了之後還是不得片刻寧靜,可見要麽是憂愁至深,要麽是打心裡不信佛的,要麽就是二者兼而有之。”

  張昭華不得不承認,這個僧人還真說準了。

  “大師何以教我?”張昭華試問道。

  “可沒有,”這僧人拍了拍自己碩大的肚皮,道:“我只知道,萬法都是因緣和合而成,有些因緣已成,無法改變;有些因緣,只要有心,未嘗不可以改變啊。”

  張昭華覺得他這番話說的雲裡霧裡,讓她接不上,也不明白。

  然而第二日她接到了永城的來信,是糧長流放雲南之前托人帶給她的。

  張昭華噙著眼淚打開信封,只見上面寫著大大的兩個字——

  官選。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