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同楚相府不到三裡的繁華地帶。
國舅爺府上。
後花園。
“來,呂公子,今晚夜色不錯吧!”
李園長得賊眉鼠臉,額頭偏左處還有顆大黑痣,笑起來眼睛迷成一條縫,一副市井小人模樣。
在他旁邊的那人身著青綠色的衣衫,手執一把玉扇,風度翩翩。
“不錯,當真不錯。”呂仲卿眉目一掃,借著皎潔的月光打量了一番,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笑容,“只是……”
“只是什麽?”
李園面色緊張,趕緊上前一步。
對他而言,最在意的就是別人的看法,尤其是有身份的人。
他從市井小人混到今天權傾朝野的國舅爺,其中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為的就是出人頭地,再不讓別人看不起自己。
所以,他很緊張,生怕呂仲卿說出他的花園哪裡哪裡不好,失了面子。
呂仲卿走到一株高他三尺的小樹旁,玉扇輕拍,淺笑道:“花園好是好,只是在下在城中客棧稍事休息時,曾聽端茶遞水的小二說這壽春城裡,除了王宮外,就數春申君府邸最為大氣,那飄滿清香的花園更是無可企及,不知道李大人的花園能不能與春申君的一比呢?”
李園黑著臉,沒有說話。
要論誰更富有,他有足夠的自信,畢竟這幾年來中飽私囊,暗中抽取了太多的錢財,早就不把黃歇那個老家夥放在眼裡了。
但是,黃歇相國大人的身份擺在那裡,自己的府邸是怎麽也不能比他的還要大的。更何況,黃歇愛養食客,談天論地的花園更是修建的大氣典雅,的確要比自己這裡大的多了。
呂仲卿看李園沒有回答,並且臉上還帶著不悅的神情,拱了拱手,道:“大人不必憂心,再過一段日子想必您的花園就要比春申君的花園要大上兩倍、五倍了。”
李園那雙小而尖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嘴角一抽,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吐出兩個字,“何意?”
“想當初,大人尚在街頭賣藝之時,春申君的花園就這麽點大,你與他相隔十萬八千裡;過了好些年,您成了他的食客,有了安身立命的場所,拉近了同他的距離。當然了,依舊相差甚遠;再過了一陣子,您把妹妹送給了他,身價立刻飛漲啊,沒過多久就有了自己的花園,已經在無限的接近春申君了;如今,您的妹妹成了王后,您是國舅爺,花園又大了幾圈,而春申君的呢?還是那麽大。所以在下說,大人的花園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超過春申君的了。”
呂仲卿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說這些話的時候始終正視著李園,毫不慌張錯亂。
反倒是李園,他從頭到尾聽了呂仲卿的話,整張臉立馬黑了下來,小小的灰眸裡帶著憤怒,“呂公子從鹹陽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嘲笑李某麽?”
語氣不善。
這世上有一件事是李園最怕別人在他面前說的,說了這件事就是赤裸裸的嘲諷他,鄙視他,看不起他。
這件事便是“以乃妹貴。”
當初,他先是為了榮華富貴,把面容姣好的妹妹李嫣嫣送給了春申君。
而這不過是表象而已。
為了謀取更大的權利,等到李嫣嫣懷孕之時,他又設計威逼利誘讓春申君把李嫣嫣送到了宮裡,成了楚王的妃子。
而不久之後,楚王以為李嫣嫣懷了他的孩子,立馬冊封她為王后,李園一躍而起,成了人人羨慕的國舅爺。
黃鱔終躍龍門,成了眼鏡蛇。
從此隻手遮天,無所顧忌。
所以,對於呂仲卿所言,他很敏感,哪怕呂仲卿是秦相呂不韋的義子,自己和呂不韋還有交易,但還是擺了一張360°無死角的臭臉。
“我的李大人啊,您怎麽發了這麽大的火啊,”呂仲卿退了一步,簡單行了一禮,笑道,“且聽在下仔細說來。”
“在下的意思是,李大人抓住了三次的機會,每一次都讓您離目標近了一步,如今權利和聲望近在咫尺,您只需要再往前一步便能得到,無需過慮。”
“哼!”李園一甩衣袖,“我知道像你們這種人是不會看得起我的,那又如何,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就沒有人敢在我面前瞎說,要是有,我便一刀斬了他!”
“哎,李大人千萬別動怒,在下只是隨口一說,沒有要故意挑明的意思,您別生氣啊。”
“好,好,明日酒席上在下必定自罰三杯,好吧?”
見李園對賣女求榮這事的反應如此激動,呂仲卿也是皺了皺眉頭,看來,面子這種事真的是對一個男人最大的束縛,不能隨便揭開人傷疤。
“算了算了,懶得和你計較。”李園瞄了他一眼,“說吧,呂相國怎麽這麽快就把你給派來了,按照約定,不是還有二十多天麽?”
呂仲卿環顧了一下四周,很謹慎。
“放心,這裡沒人,直接說吧。”
“是這樣的,義父怕事情有變,所以想請您提前把戰馬賣給我們,此番他老人家讓我來也是想談個清楚。”
“這樣啊。”李園皺了皺眉頭,“我李園既然答應過呂相國,自然不會反悔的。但是大王一日不倒,我就無法行事啊,你也明白,偷賣戰馬可不是小事,哪怕我是國舅也不能任意妄為啊。”
“您的意思是?”
“等。”
“等?”
“嗯,等到大王離去,太子即位,到時候我妹妹便是太后,而我則是新王輔政大臣,做起事來容易很多。”
這時,呂仲卿第一次收了笑容,“那得等到什麽時候,要是楚王一日不死,我們就得等一日?那萬一嬴政都成功加冕了, 你家大王還沒死,又有何用?要知道,留給我義父的時間只有兩個月了,時間可不等人!”
李園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放心吧,前些日子神醫扁鵲傳人山鳩曾為大王看過病,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左右搖頭,未開一副藥便離去了,也證實了大王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山……鳩?
呂仲卿抽了抽嘴角,這名字聽起來就不靠譜啊……
他定了定神色,問道:“那此人有沒有說楚王還能堅持多少天?”
“這個……倒沒說。”
“那可不行!”呂仲卿從袖中取出三粒黃裡透紅的橢圓形丹藥。
李園神色大變,盯著丹藥看了又看,哆哆嗦嗦的說道:“這是……斷腸十七丹?”
“李大人果然好見識,那正好,省得在下多費口舌介紹了。”呂仲卿把丹藥交給他,嘴角帶著邪邪的笑容,“無色無味,無從檢查,只需十七天,就能殺人於無形,如此一來,在下只需要在這裡靜候十七日大人就能賣給我戰馬了吧?”
李園愣了愣,半響,咬牙道:“好,這一天遲早要來的,老家夥吊著一口氣,早看煩了!”
呂仲卿轉頭,揮手,“那我先回客棧了。”
“等等——”
“怎麽了?”
“呂公子身邊有不少高手吧?”
呂仲卿修長的眉頭一挑,“怎麽了?”
“十七日後,借你高手一用。”
“何事?”
“埋伏荊門,斬殺……春申君黃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