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走在前面,風風火火的,後面跟著的是陳高,背著個灰白色的包裹,有多個部位明顯凸了起來,那是三盞具有特殊芯液的青銅燈。
遠遠的就能看到宮門外迎風搖曳的旌旗,旗面上映著墨黑的秦字。
“參見大王!”
眾人行了禮,才又恭敬地站在了一邊。
嬴政緩了緩神色,簡單環顧了四周一眼,目光停留在老氣橫秋的呂不韋身上,笑道:“相國大人這麽大年紀了,還如此精神,當真是大秦之福啊。”
“大王前日身體尚且不舒服,如今短短兩日,就已經恢復了龍顏,這才是我們大秦的福分啊!”呂不韋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那雙飽經風霜的眸子透著一股陰險氣息。
這個老家夥,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嬴政皺眉,也不知道呂不韋到底準備了什麽樣的“大餐”等著自己呢。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要慢慢來,不能著急,且走一步算一步,看看他能有什麽手段。
同呂不韋打完哈哈後,嬴政看了看王翦還有不遠處的李牧道:“這一路上寡人和遷太子的安全就交給兩位了。”
兩人相視一眼,朝著嬴政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前面的一輛馬車上,趙遷掀開了車簾,露出一個頭,大大咧咧地說道:“阿政,別在那站在說來說去了,事情都交給下人們處理吧,快上車出發了!”
趙遷的聲音很大,聽在眾人的耳中,其他人倒沒什麽,只是呂不韋這老家夥聽到“下人”這個字眼時眼睛一瞪,明顯相當不舒心。
反觀嬴政倒是一臉樂意,能看到呂不韋出醜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抬頭仔細看了看,大道兩邊的侍衛加起來也不少了,一共有一百來號人,其中有李牧從趙國帶來的二十人左右,還有的則是王翦帶來的三四十人以及呂不韋的侍衛五六十人。
在趙遷前面,還有兩座馬車,其中一座顯然是為他準備的,剩下的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是呂不韋為自己準備的。
呂不韋在一旁關注著嬴政的一舉一動,自然是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一臉正色道:“大王,本相國見王翦隻帶了三四十人,覺得不是太夠,考慮到大王……還有遷公子的安全,所以又從府上抽調了幾十名侍衛一路保護,希望大王不要見怪。”
他言辭懇切,禮數周到,一副盡忠盡責的模樣,看不出任何的毛病。
但是嬴政豈能不知道呂不韋的算盤,也懶得拒絕——或者說,無法拒絕——點了點頭,道:“呂相國有心了,相國大人行事如此謹慎,為寡人盡心盡力,寡人褒獎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怪罪你呢。”
他瞥了一眼第三輛馬車,順口說道:“相國大人年紀也大了,就不要騎馬了,就坐在馬車上吧。”
“老臣明白。”
呂不韋心裡想著,這輛馬車本來就是為本相國準備的,嬴政小兒你這順水人情做的也太不好了,莫不是以為本相國會放過你麽?
他表面上朝著嬴政露出溫和的笑容,實際上心裡早就把嬴政當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喂,阿政啊,你到底什麽時候走啊,快點,咱們早點去,還能多打幾隻兔子呢!”
趙遷又在馬車上催著,整個人顯得很著急。
他有三大嗜好,裝逼、打獵、玩女人。
以前一向都是帶著精心挑選的絕色女子,到風景如畫的山林間打獵,
然後在無能的侍從的襯托下裝逼,最後心情好了,就可以玩那個帶來的女子了。 此番前去打獵,雖然沒有攜帶女子,但若是能成功在嬴政面前裝個逼,他也是很開心的,故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達那裡。
因為他事事都想比別人強,都想出風頭,在鹹陽城裡身份地位都被嬴政壓了一截,心裡自然早就有一股怨氣了,而現在則是最好的機會,可以把嬴政的風頭給搶回來。
吾,趙遷,不求開心,隻願裝逼打臉!
“大王,上車吧。”
呂不韋也被如火的驕陽烤的受不了了,立馬做了個請的姿勢,讓嬴政趕緊上車,他也好跟著上去。
“好。”
嬴政點了點頭,又轉過頭看了王翦一眼,微微頷首,才往馬車那裡走去。
想了想,遠遠地吩咐一聲,“陳高,寡人還是習慣你來駕車,你過來吧。”
“哎。”
陳高背著東西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代替了原本的馬夫,坐上了馬。
嬴政打開簾子,隨意看了一眼,眼角的余光瞥見呂不韋也已經上了馬車,王翦和李牧兩人則分別坐上了黑色的駿馬。
“出發!”
王翦聲音洪亮,目光掃過兩排的士兵,整個隊伍便啟程了。
旌旗在前方迎風招展,後面的人緩緩跟上。
慢慢的,隊伍之間拉開了距離,變得很長,也顯現出了非凡的氣勢。
城中的百姓不明所以,原本圍在一處交談的商販們一個個驚訝地看著穿過來的隊伍。
“這麽長的隊伍,好氣派啊!”
“你們旁邊那是什麽,是趙國的旗幟麽?”
“是啊,聽說趙國的太子來咱們鹹陽了,這架勢,莫非是要回去了?”
“哪裡是回去啊,你仔細看看,那邊一共三輛馬車,肯定坐著了不得的大人物,說不定大王也在裡面呢……”
……
“噓,噤聲!”
“噤聲!”
……
前行的隊伍臨近之時,街道上的行人、商販們趕緊散開,走到兩旁,大多數恭恭敬敬地低著頭,一言不發,等著隊伍過去。
也有少部分好奇的,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
“呀!”
一個四五歲小女孩抬頭偷偷看了一眼一輛馬車,碰巧看到裡面的人打開了簾子,朝她做了個鬼臉,嚇得她趕緊雙手遮臉,不敢再看。
轎子裡的嬴政笑了笑,覺得這女孩挺可愛的,至於膽子這麽小,估計也是因為父母說過大人物出行不能多看,故而這般模樣。
他手往回收了收,只露出了一條縫,來看著街頭的景象。
“嗯?”
少頃,他的眼睛一亮,在人群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人穿著灰黑色的外衣,臉上缺少一些血氣,此刻並沒有像大多數人一樣低著頭,而是在行人之間注視著前行的隊伍,目光深邃。
正是昨日在鑄器店為嬴政耐心解答各種問題的那個不尋常的青年人,劉繼周。
馬車悠悠,不一會兒就離開了這一邊,嬴政也看不到那個人的神情了。
“這個人……感覺不簡單啊。”嬴政徹底放下了車簾,輕聲咕噥著。
那天劉繼周侃侃而談時嬴政就看出了此人的不尋常,在這交通通信異常不發達的先秦時代,他居然對南北的事情了如指掌,絕非普通人。
“自古以來大人物出行如果有人的神態舉止不同尋常,多半是個了不起的人才或是boss級人物!”
怎麽說嬴政也是二十一世紀看過無數電視劇的優秀三無小青年,對各種隱藏人物的把握還是很準的。
他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古代的一個讓後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主角剛好是秦始皇。
秦始皇出行,浩浩湯湯,排場極大。
有一人道:“彼可取而代之。”
另一人說:“大丈夫當如此也。”
那兩個人一個是西楚霸王項羽,另一個則是漢高祖劉邦。
雖然劉繼周一句話沒說——事實上,隔了這麽遠,就算說了也聽不見——但是嬴政還是覺得這家夥不是等閑之輩,值得拉攏。
說不定,又是一個能帶給他無數好處的能人。
“那個鑄器師也是名人,估計認識這家夥,下次回來的時候去看看,答謝他送匕首的同時順便問問就行了。”
嬴政打定了主意,正值用人之際,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才能的人。
“咯吱——”
城門打開了,王翦輕聲和守城的領頭交談了一會,便大手一揮,率領眾人繼續前行了。
出了城,隊伍行走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照這個速度,酉時趕到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了。
而荊軻,一個人則會快很多,估計午時就能到雍城了。
“這家夥,別被人給蒙了啊!”
雖然這幾日荊軻變得越來越無恥了,但他的那點智商就擺在那裡,又十分講究死板的“江湖道義”,還是很容易被騙的。
他的武功自不必擔心,怕只怕他連熊子文被關在哪裡都不知道,那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殺人、救人的問題了。
“阿政!”
“喂——阿政!”
就在這時,趙遷的聲音傳了過來,嬴政挑起了車簾,發現趙遷這家夥居然乘著道路夠寬,命人把馬車趕到了他的旁邊,伸出頭來一臉賤笑,“別說遷哥欺負你啊,到時候讓你見識見識我射兔子的本事!”
嬴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有一句媽賣批不僅要說,而且要大聲地說。”
趙遷一愣,“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嬴政眯著眼睛,笑道,“就是隨你便的意思。”
“好,等著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