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回到城內,心情大好,連忙入內衙去找徐氏稟報,讓徐氏與其他人都安心。
蔡攸被關到經略府剛修建不久的大牢之中,這大牢本是修建來關江湖人物的,本來裡面早已空空如也,如今卻關了一個龍圖閣大學士蔡攸,還有幾百個老弱軍漢,被塞得滿滿當當。
此時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未想凌晨之時,經略府忽然燈火通明,城門口上值的士卒忽然奔到經略府來稟報,說城外遠遠又來了一隊騎士。
老胡被叫起來了,徐氏等人聞言也起來了,扈三娘更是又去穿得一身甲胄。
老胡急急忙忙披掛之後往城門奔去。
上得城樓,城樓上早已點燃了幾處篝火,城下果然有五六百匹馬,馬上也有二三百號騎士。卻是看得老胡心中一松。
只見城外這些騎士大多穿著簡易的羊毛衣服,頭上也帶著羊皮氈帽,身上並無甲胄,便是武器也極為簡易,少許人拿著長槍彎刀之類,大多數人竟然都是拿著碩大的木棒。
只聽老胡喊道:“城下可是米氏?”
果然有一個女子聲音開口答道:“正是米真念,勞煩胡將軍把城門打開。”
老胡在城樓之上看不真切人臉,米真念卻是在城下把篝火旁邊的老胡給認出來了。
老胡聞言,心中知道這米真念此時能趕到清池,必然是快馬連續奔了好幾個時辰,如此來救,心中也是感動,正欲叫人去開城門。卻是忽然心中多想了一個念頭,開口又問道:“你們打北而來,為何出現在南面城門?”
人上了年紀,總是比別人想得更多,此時老胡心中竟然起了一些防備,如今清池城中兵力空虛,若是這米真念進城之後有什麽歹心,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胡將軍,我接信之後,快馬飛馳而來,本以為清池城有戰事,所以繞著城牆跑了一圈,並未發現敵人,所以才在南門處叫門。”米真念也是個有些智慧之人,此時聽得老胡問話,心中也知道老胡心中大致所想,解釋起來也很有耐心。
卻聽老胡在城頭又問:“米氏來了多少人?”
“來了五百多匹馬,二百五十六人!”米真念又答。此時米真念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反叛之心,甚至都未往反叛這個方向去想。其中原因,不說米真念是否對鄭智有多少情愫,也不說米真念能不能成功劫持到城內那些家眷。就算米真念成功了,米氏該何去何從,該到哪裡去繁衍生息,也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更何況還有上百萬的黨項人,到時候只怕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稍待一下!”老胡心中的防備慢慢少了許多,卻也不代表老胡就會掉以輕心。
只見老胡離開城垛,到得裡面城垛,看得城下半夜四處集結而來的兩百多號鐵甲,才到得一半。老胡自然不會叫人開門。
米真念就在城牆之下,見得老胡離開了城牆,卻是又不開門,心中不免有些慌張。
就在米真念慌張之間,卻是不得片刻,城門終於打開了,城門洞內,兩百多號鐵甲老漢打馬等候。老胡也出城來迎。
“米夫人辛苦,快請,徐夫人已在府中等候,我也叫人去備了吃食,稍後都飽餐一頓早早歇息。”老胡面色帶笑說道。
米真念也是回了一個笑臉,雙頰被凍得通紅,此番當真也是竭盡了全力,開口道:“多謝胡將軍,小女子當不得胡將軍稱呼,都是應該做的。”
米真念當真是第一次聽到“夫人”這個稱呼,再加上老胡較為客氣的態度,不免有些不習慣,這也是米真念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鄭智麾下軍漢的尊敬。
“米夫人客氣,請!”老胡也不多言,打馬轉身做請。
米真念忽然覺得心情大好,跟在老胡身後,凍得通紅的面色顯出了絲絲笑意。
徐氏已經到得經略府前衙等候,如今這清池城,坐鎮的倒是變成了徐氏這麽一個女子。也有幾個住在衙門裡的文書小吏之類守在一旁,扈三娘一身戎裝,手持雙刀站在身側,刀上還殘留著些許未清理乾淨的血跡。
要說扈三娘這一身甲胄,並非重甲,而是皮鐵甲,甲胄上的皮就是當初鄭智殺死的那頭野豬身上的皮。
米真念隨著老胡走進大堂,老胡看得頭前,立馬回頭輕輕說得一句:“前面就是府中徐夫人。”
米真念聞言,連忙上前跪拜下來,口中說道:“小女米真念,拜見夫人。”
米真念與徐氏,自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徐氏對於一些事情,還是心知肚明的。米真念自然也知道面前這位徐氏就是鄭智的正妻,而且還生下了嫡長子,自然不敢怠慢,禮節上極為周到。
徐氏看得面前極為恭敬跪拜在地的女子,心中的善良油然而生,這個女子的遭遇,以及這個女子整個家族部落的遭遇,徐氏清清楚楚,只是徐氏從來不曾過問。而今看得這女子就在面前,善良之人的本性自然就出來了。
只見徐氏連忙起身上前來扶,口中說道:“快快起來吧,這般半夜趕來,當真是辛苦了。”
米真念見得徐氏來扶,也不等徐氏發力,連忙恭敬站了起來,口中答道:“回稟夫人,收得清池快馬來信,不敢怠慢。也是分內之事,還在只是虛驚一場。”
此時徐氏才打量起這個黨項女子,卻是個柔弱模樣,一身宋人的衣裝,面目與漢人沒有什麽兩樣,反倒有幾分眉清目秀,清秀之間又有幾分堅毅。
“老胡,勞煩你去安排一下隨行而來的米氏族人,招待一些酒肉,再尋個暖和的地方過夜,被褥之類的也要備好,不得讓他們凍到了。”徐氏打量之後吩咐道。
老胡聞言拱手:“夫人放心就是,酒菜已經叫人去備了,二百來號人,城中的客棧住得下。客棧裡自是暖和的。”
徐氏點了點頭,又對米真念道:“既然米妹妹來了,那便多住些時日,待得官人凱旋的時候,一並在此迎接,聽說米真務也隨官人上陣了,還打了頭陣,凱旋的時候必然也是先到清池來的,如此你們姐弟也可以在第一時間見到。”
米真念聞言,心中沒來由欣喜,連忙福得一下,答道:“多謝夫人!”
徐氏已然轉身,口中說道:“隨我去內衙,稍後叫人收拾出一間廂房,你就隨我一起在內衙裡安心住些日子。”
米真念聽言,忙開口道:“不敢不敢,小女住客棧就可以了。”
米真念倒是知道住在內衙代表什麽,卻是心中又想起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模樣,怕自己這般住進內衙,會引起那個又愛又恨的凶神惡煞怒火。
不料徐氏忽然伸手抓住了米真念的手掌,感覺到米真念的手極為冰涼。笑道:“住什麽客棧啊,你既然來了清池,如何還能去住客棧,快快隨我進去暖和一下,廚房裡應該還有一些小菜,馬上叫人去熱了,你也吃飽好好休息一下。”
米真念被徐氏這般拉著手,如觸電一般,心懷忐忑直往內衙而去。
扈三娘雙刀凌空挽了一個刀花,背到身後。跟著往裡而去,待得進了院子,兩柄製使長刀又放回了武器架上。
廚房裡也燃起了火,徐氏竟然還叫人去備了一點酒。出了月子的李師師,還有金翠蓮也聚在廳內。
這經略府的內衙,幾個女子大概也是第一次一起喝酒。
第二天大早,涿州城下軍營大帳,十來個重要的軍將與幾個謀士皆來早會。
眾人一並吃了些早餐,早餐吃罷,鄭智開口問道:“頭前商議之策,某隻覺得並不妥當,以攻城誘耶律大石前來,然後在城外要道埋伏。耶律大石必然會發現埋伏,不會上當。”
朱武聞言,點了點頭道:“相公說得在理,要埋伏幾千騎兵,必然要準備妥當,還要大量人手,耶律大石距此地不過三四十裡,斥候漫山遍野,怕是瞞不住他。”
顯然頭前趕走耶律大石之後,眾人回到大帳之中有過一番商議,商議的計策就是假裝攻城,引耶律大石來援救,然後在要道之上埋伏耶律大石。看起來當真是一個好計策,後來鄭智多番想了一起,隻覺得漏洞百出。
魯達聽言開口道:“哥哥,有甚不妥,若是耶律大石來,自然埋伏耶律大石,若是耶律大石不來,那便攻城就是。佯攻變成真的攻打,一舉把城池拿下。”
吳用聽得魯達話語,又給魯達解釋道:“魯將軍,事情並不這麽簡單,若是埋伏耶律大石,必然要出動全部精銳,還要加上許多滄州鐵甲。否則即便耶律大石中計了,只怕也難以擊潰他,用這些沒有上過戰陣的軍漢去伏擊耶律大石,興許還會潰敗。若是攻城,也是同理,也要精銳在頭前衝城,城內還有一萬遼軍,也多是在北地歷經幾番廝殺之輩,若是新兵衝城,慘烈廝殺之下,只怕也進不得城池。如此才是兩難只能選其一。”
顯然鄭智吳用朱武三人皆覺得頭前商議的辦法不太可取。埋伏也要精銳,攻城也要精銳,鄭智也就幾千能戰精銳。若是耶律大石不中計,都是白忙活。
打仗就是如此,剛一接戰的時候才是主要,就看誰先撐不住壓力。這些新兵顯然更可能是先慫的那一方。精銳在前,才能給這些新兵信心,才會讓新兵也爆發出戰鬥力。
魯達有些不耐煩起來,開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哥哥,灑家給你立下軍令狀,給灑家五千騎兵,灑家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這耶律大石的項上人頭給你帶回來。”
鄭智並不接話, 而是左右踱步沉思起來。顯然不想讓魯達前去犯險,遼人剩下來這些還能老老實實在軍中的士卒,顯然都是百裡挑一之人,都是與女真打了無數次,卻還並未潰逃之人。哪裡能小看這些人的戰力,勝負在沒有保證的情況下,鄭智也不可能去賭。
大帳之內都是議論紛紛,這個說來那個說去,吳用與朱武卻是連連搖頭,便是這個辦法也不行,那個辦法也不行。
許久之後,大帳之內已經皆是不耐煩的話語。卻是鄭智忽然站住了腳步。
只聽鄭智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把攻城與埋伏放在一處,就在這城下,既攻城,也埋伏。讓他耶律大石不得不來。”
吳用聞言一驚,連忙疑惑問道:“相公,城下皆是空地,該如何埋伏遼人騎兵?”
鄭智環看左右,開口道:“他耶律大石最想攻打我軍哪一部,便在哪一部埋伏。傳令全軍,伐木造梯!”
眾人更是疑惑,如今有大炮,轟開城門就是,哪裡還需要伐木造梯這樣的老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