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來!”扈三娘聞言怒呵一句,手中兩柄長刀隨著快馬飛速劈砍而去。
頭前剛剛說話的那個護衛見得面前砍來的長刀,顯然沒有多放在心中,而是揚起手中的長刀對劈而去。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扈三娘左手長刀往上一撩,右手長刀橫切而去。扈三娘最為擅長雙刀,更多在健馬上馳騁。
便是這一招而出,快馬已經閃過,頭前那人已然慘叫一聲栽倒下去。
再看扈三娘手中兩柄長刀,上下飛舞,健馬速度也是絲毫不減。
待得扈三娘飛馬而過,身後幾個護衛已經只剩一人。
扈三娘已經衝入了鐵甲騎士的隊列之中,身後那還剩下的一人卻拉住了馬匹,調轉馬匹之後,卻又停住腳步猶豫起來。
猶豫片刻之後,這人竟然又調轉馬頭,飛奔而走,邊走還邊不斷左右觀看,尋著大道旁邊能逃跑的小道。
老胡打馬衝人人群,卻是未想這上千破衣爛衫的步卒,竟然大多也是白發之輩,手中長槍連刺幾人之後,老胡開口大喊:“跪地免死!”
倒是也不需要老胡多喊,便是無數健馬一入人群,前排倒地無數之後,後面的人就已經停住了腳步,跟有人甚至已經準頭去逃。
河朔之兵,實在不堪一用。這些人本來是要北上伐遼的,在軍陣上十數萬人被耶律大石的七千人追得漫山遍野,互相踩死的都比耶律大石殺的人更多。此時面對兩百員高頭大馬的鐵甲,哪裡有一點上陣殺敵的覺悟。
蔡攸顯然也沒有想到這般結局,在這種傳統的文人眼中,軍漢赴死,那是應該的,也是正常的。史書裡都是這麽寫的,民間也多是這麽傳的。在蔡攸耳中,聽到的要麽就是狄青如何殺黨項,要麽就是種家折家之類如何獲勝。
所以蔡攸直以為自己帶了千余人馬,自然受到擒來,即便是面對一些阻攔,也是不在話下。
哪裡想到這千余人馬,竟然是一觸即潰的結果。
此時的蔡攸立馬慌了神,口中大喊:“都快往前去,去殺逆賊!”
無論蔡攸怎麽喊,頭前那些健馬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已然毫無阻力,身後這些雄州與河間府的士卒,此時竟然真是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這些士卒與蔡攸沒什麽兩樣,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頭前血肉橫飛的模樣實在太過嚇人,那慘烈的哀嚎足以擊潰人心。
有人回頭就跑,有人直接扔下破爛的兵刃直接跪在了地上,跪在地上之人眼神緊張的望著頭前,竟然還知道挪動位置去避開馬蹄。
這般場景,老胡都覺得有些出乎預料,打了一輩子的仗,第一次碰到這麽輕松的戰事,便是方臘麾下裹挾的那些賊軍,也是反抗幾番之後才會跪地投降。面前這些人,竟然剛一接陣,不過損失三五十人,千余人全部潰敗了。
真是出乎預料的簡單輕松。
“追上去,再逃的就直接射殺了。”老胡言語大喊,自己卻是慢慢減緩了馬速,一輛華麗的車架就在面前,車架頭前還站著一個鮮紅官服之人。
老胡打馬走近幾步,看著這個一動不動的大官,開口問道:“你就是蔡攸?”
蔡攸平複了一下心神,揚起了頭顱,看了看須發皆白的老胡,義正言辭說道:“本使乃龍圖閣大學士,河北副監軍、副宣撫蔡攸,你是何人?官居何職?”
老胡聞言一哂,開口道:“好,找的便是你這個狗官,來人,給老子打!”
蔡攸聞言大喝:“爾敢!”
蔡攸似乎還有些自信,這番遭遇戰雖然敗了,蔡攸也隻當作是擒拿鄭智家眷的事情失敗了而已,完全沒有把這些渾漢當回事。蔡攸是誰?當朝隻手遮天的蔡太師之子,皇帝趙佶親封龍圖閣大學士,更是這河北兩路大軍的副帥,何以會怕河北東路滄州的幾個軍漢。
老胡聞言嘴角咧出一個猙獰模樣,敢不敢的事情老胡也懶得說。只見左右幾個老漢已經翻身下馬,直往車架而去。
蔡攸見得往自己走來的幾個鐵甲老漢,心中莫名一慌,微微向後退得一步。
只是一切為時已晚,幾個老漢上前來,一把拉下車架上站著的蔡攸。
蔡攸身形已然往下栽倒,摔得七葷八素,雙翅官帽也摔出幾步遠。
“啊!!”只聽蔡攸慘叫一聲,左右軍漢更是上前拳打腳踢。
蔡攸這輩子第一次挨他人毆打,還是這些不知輕重的軍中渾漢。
疼痛直入骨髓,打得蔡攸在地上翻來覆去,躲無可躲。
便聽馬上的老胡還罵道:“狗東西,直娘賊,我家相公舍命殺敵,你卻在背後構陷忠良,在東京好日子過膩了,非要來尋點苦頭吃。給老子往死裡打!”
老胡的膽子,當真越來越大。在鄭智讓他射殺高俅的時候,老胡已然學了個膽大包天。心中更是知道自家相公一定不能倒,維護自家相公就是維護自己,更是維護軍中無數的袍澤。
未想地上的蔡攸此時忽然開口大喊:“不要打了,快住手,快住手。”
從來沒挨過這般毆打的人,顯然當真是受不得這樣的疼痛。
“接著打,往死裡打!種家相公的事情,也一並算在這個狗官身上。”老胡隻當作沒有聽見一般,才打得片刻,隻覺得不解氣。種師道與種師中的事情,老胡雖然並不知曉其中細節,卻是也往蔡攸身上算。
幾個老漢聞言,心中更是氣憤,本來還只是拳打腳踢,忽然一個老漢抽出剛剛放回腰間的長刀,高高揚起便砸了下去。
便聽得骨頭斷裂的聲音,好在只是厚重的刀背,砸的也是大腿外側。不然蔡攸這條小命立馬就交代在這裡了。
“饒命饒命,將軍饒命啊!!!”蔡攸慘叫之下,連忙顫抖著說出一句。
人在高高在上的時候,總是容易自以為是,總是好不負責任的鄙夷他人。從來不會想著自己真到了困境,興許會比他人還不如。
此前的蔡攸,大概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是一個會向他人求饒的人,更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骨氣的人。到得真正受得鑽心之痛,竟然毫不猶豫說出求饒的話語。
饒命之聲卻是也未讓老胡開口止住毆打,卻是聽得老胡譏笑道:“原來蔡大學士也會求饒,老子還以為當大官的,都是視死如歸之輩。”
“饒命啊。。。我知道錯了,一定給鄭相公磕頭認罪,快快停手。”蔡攸急忙大喊,雙手緊緊抱頭,身上痛徹心扉的疼痛早已擊潰了這位大學士的內心。
老胡聞言,看了看情況,方才開口說道:“那他架起來!”
幾個老漢終於停了手,上前把蔡攸一把架了起來,走到老胡面前。
蔡攸頭往一邊歪著,滿臉痛苦模樣,已然奄奄一息。
老胡揚起手中的馬鞭,直往蔡攸臉上抽去,口中還道:“今日讓你這狗賊逃得一命,待得我家相公回來了,且看他如何處置於你。”
幾鞭子下去,蔡攸哀嚎兩聲,卻是聲音越來越小,已然昏死當場。
再看頭前,兩百多號老漢也慢慢止住了馬蹄,滿地皆是跪地舉手的軍漢。
一員女將也已打馬回頭,老胡連忙往前走得幾步,拱手道:“扈夫人,你怎麽也來了。”
三娘也是拱手一禮,開口說道:“此等要事,我豈能袖手旁觀,上陣殺人,自不在話下。”
老胡聞言一笑,開口道:“哈哈。。。這些窩囊廢,有我老胡足矣,倒是扈夫人辛苦一趟。”
扈三娘也笑了笑,這般一番廝殺,倒是讓最近稍稍有些陰鬱的扈三娘心情好上了不少。進經略府也有一段時間了,扈三娘總是有些格格不入。徐氏與李師師,還有個金翠蓮,幾人時常彈琴看書之類,亦或者刺繡裁衣,扈三娘動手之間,竟然連琴弦都撥斷了,刺繡裁衣更是一竅不通。只能在院內舞槍弄棒。雖然徐氏幾人並未表現出排斥,扈三娘自己內心之中卻是有些鬱鬱寡歡。
之前扈三娘還有一個鄭凱可以逗弄,舞槍弄棒還算有個陪伴,鄭凱也招人喜歡。鄭智一走,扈三娘心中的自卑感更多了起來。
這也是為何扈三娘一聽得此事, 立馬披掛而來的原因。便是也想證明一下自己對於這個家庭還是有些作用的。
老胡出來的急,並未帶繩索之類的東西,千余軍漢與護衛,死傷不足百,逃走了幾十。其余人就這般押著往清池城而去。
老騎士們走在道路兩側,把這些軍漢圈在中央。如此簡單的看守,卻是沒有一人脫隊逃跑。
蔡攸一身外傷,還斷了一條腿,在車內昏得許久,待得醒過來,又是哀嚎陣陣,全身大汗,口中還在喊:“勞煩諸位,救命啊!快快去請大夫。”
老胡就在車架之側,聞言不耐煩道:“救什麽命,死不了!”
“將軍啊,我真的要死了,全身疼痛無比,快死了,救命啊。”蔡攸興許真覺得自己要死了。
老胡聞言更是不耐煩,開口道:“來人,進去把這廝嘴巴堵住。”
帶著這些步行的軍漢,直到下午半晌才入城,被堵住嘴巴的蔡攸,一路上皆是嗚鳴哀嚎。